晨光如金箔,洒满后山崖壁下这片简陋却肃穆的讲道场。
数十道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牢牢聚焦在空地中央。
李天的声音如同沉静的磐石,在众人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炼皮需引气血如细流浸润,拳法则重意与力合,如臂使指。道理已明,然知易行难。黄翠儿——”
他目光平和地投向左边那个的少女。
“你上前去,将方才所述《基础长拳》前三式与炼皮法门,演练一番。”
“是,观主!” 清脆的应答声响起,带着山泉般的纯净,没有半分迟疑与怯懦。黄翠儿利落地从蒲团上站起,拍了拍沾在裤腿上的草屑,大步走到空地中央,站定。
刹那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有熟悉她的大娘担忧的眼神,有村中青年好奇的打量,更有那些外来锻体武者略带审视、甚至隐含几分不以为然的目光——一个农家女娃,能练出什么名堂?
黄翠儿深吸一口气,山间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她微微闭上眼,如同在自家灵田里感受新芽破土般沉静。
再睁眼时,那双清澈的眸子已变得专注而明亮,再无半分少女的羞怯,只有一股山野赋予的韧性与李天所传道法带来的沉凝。
起手:礼敬天地!
她双足微分,不丁不八,稳稳扎根于黄土之上。纤细却蕴含着劳作力量的双臂缓缓抬起,掌心向上,动作舒缓而凝重。腰脊挺直如青竹,虽无李天那渊渟岳峙的厚重,却自有一股根植于大地的沉稳!
动作起落间,竟隐隐透出几分李天方才所言的“托山岸涛”的浑圆意境!她脚下夯实的土地,甚至因这沉稳的起落而留下两个浅浅的、清晰的足印轮廓!
“咦?” 后排一位炼筋境武者低低惊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起手式看似简单,实则对重心、姿态要求极高,这女娃竟能做得如此中正沉稳?绝非一日之功!
就在众人为这标准的起手式暗赞时,更令人惊异的变化发生了!
随着黄翠儿动作的引导,她裸露在袖口外的手腕、脖颈处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泛起一层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温润光泽!如同初春的嫩叶在晨光下舒展!
那是气血被精准引动,丝丝缕缕浸润皮膜深处细微“窍穴”的外在显化!虽然远不如李天演示时那般明显,但这股活跃的气血之力,清晰可感!绝不是一个不通武道的普通村姑能拥有的!
“炼皮…她真的在炼皮?!而且…引动气血如此顺畅?!而且还是炼皮至极化境!” 另一位锻体后期的武者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这些浸淫多年的人,深知引动气血浸润皮膜这一步的艰难,绝非听听讲解就能速成!这少女才练了多久?!
黄翠儿心无旁骛。她清晰地感受着体内那股微弱的暖流,在观主所授意念引导下,随着呼吸的节奏,如同温顺的溪水,缓缓流遍周身皮膜。麻痒之感传来,如同无数细小的草籽在皮下萌动,带来新生的活力。
第二式:铁锁横江!
身形微转,腰胯发力!黄翠儿右拳当胸直捣!动作轨迹清晰笔直,毫无花哨!拳出瞬间,她周身那层微弱的皮膜光泽骤然凝聚于拳锋一点!空气中竟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噗”响!仿佛绷紧的弓弦被弹动!
轰!
一股凝练的劲风随着拳势悍然冲出!虽远不足以裂石开碑,却将她身前丈许外地面上几片刚落下的枯叶猛地吹卷而起,打着旋儿向后飘飞!
“嘶——!”
这一次,吸气声在人群中连成一片!前排的村汉们看得目瞪口呆!虎子更是激动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这真的是那个和他们一起在田里劳作的翠儿?!
这一拳的力量和气势,远超他们这些壮汉的蛮力冲撞!后排的武者们更是瞳孔骤缩!这一拳的力量凝聚度、出拳速度、以及那引动气血加持皮膜瞬间爆发的手段…这绝不是初学者的水平!她对“力从地起,凝于一点”的领悟,甚至超过了不少浸淫锻体多年的庸手!
第三式:青龙探爪!
拳势未尽,身形已如绷紧的弓弦骤然回弹!左拳护心,右掌化爪!快!快如电光石火!黄翠儿眼中精光一闪,五指微扣,带着锁拿擒捉的凌厉之意,斜探而出!爪风破空,发出“嗤”的一声微响!
动作衔接圆融无隙,正是“打铁趁热,连绵不绝”的精髓体现!那探爪之势,虽无开碑裂石之威,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精准与迅捷,仿佛真能擒住飞鸟!
三式演练,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当黄翠儿收势而立,双掌缓缓下压至丹田位置时,她周身那层因气血活跃而显现的微光才渐渐隐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却更加明亮清澈,如同被山泉洗过的星辰。
全场一片死寂!
只有山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
所有人都看呆了!
无论是朝夕相处的村民,还是自恃见多识广的外来武者。他们看着空地中央那个微微喘息、脸颊泛红、却身姿挺拔如小白杨的少女,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那流畅精准的动作,那活跃凝练的气血,那远超普通村姑的力量与气势…这一切,都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沉默持续了数息,随即被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与抽气声打破!
“老天爷!翠儿丫头…她…她成高手了?!”
“那拳头!那爪子!快得俺眼都花了!”
“看到了吗?她皮肤刚才在发光!跟观主一样!”
“观主教的东西…真的…真的能练成啊!这么快?!”
“俺…俺也要练!俺也要像翠儿这样!”
村民们激动地议论着,看向黄翠儿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羡慕、震撼和…灼热的渴望!黄翠儿此刻的英姿,如同黑暗中的火炬,瞬间点燃了他们心中对力量最深切的向往!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邻家小妹,而是一个活生生的、触手可及的榜样!证明着观主所传之道,并非虚无缥缈的仙法,而是实实在在、可以企及的力量之路!
后排那些锻体武者,更是面面相觑,脸上再无半分轻视,只剩下深深的震撼与复杂。他们练了多年,耗费无数苦功,自问在境界远超这少女。然而,她方才所展现出的对基础招式的精准理解、对气血的流畅引动、以及那份浑然天成的意与力合…竟让他们感到了强烈的冲击!
这分明就是炼皮化境!这可以妖孽人才啊!
这少女,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在真正的巨匠手中,短短时日便已初绽光华!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万法妖孽”之名的无声印证!
李天看着收势而立、在众人惊叹目光中微微有些赧然却依旧站得笔直的黄翠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场中所有的喧哗:
“勤修不辍,朝夕磨砺。”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庞,尤其是那些眼神炽热如火的村中青年。
“璞玉蒙尘,终需雕琢。黄翠儿,便是明证。”
“她无绝世根骨,亦无宗门供养。所持者,唯‘勤’与‘信’二字!”
“信我所传之道,勤修苦练不辍!”
“尔等若效仿其志,效仿其勤,武道之途,未必无望!”
“璞玉可琢!”
“武道未必无望!”
这两句话,如同惊雷,在每一个渴望力量的人心中轰然炸响!尤其是那些出身贫寒、苦无门路的村汉们,更是如同在绝境中看到了通天之路!黄翠儿能做到,他们为什么不能?!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与“决心”的火焰,在讲道场上熊熊燃烧!无数道目光,从震撼的黄翠儿身上移开,重新聚焦到李天身上,那目光中的崇敬、信赖与归属感,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炽热、都要坚定!
黄翠儿迎着众人灼热的目光,微微挺直了腰背。她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力量,也感受到了肩上那份无形的责任。她看向李天,用力地点了点头。
山风猎猎,卷动着道观崭新的旗帜(李天以粗布所制,绘有简易山纹)。
李天清晰地感知到,识海深处那枚古朴令牌的震颤,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都要有力!
令牌之内,那原本潺潺如溪流汇入的香火之力,此刻骤然变得汹涌、澎湃!无数道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炽热、带着强烈憧憬与坚定信念的愿力,如同受到感召的百川归流,跨越空间,疯狂地涌入令牌!
温润的金色光点在令牌内部的空间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盘旋,那涓涓细流,隐隐然已有汇聚成河之势!
道观的吸引力与凝聚力,随着黄翠儿这活生生的榜样出现,随着李天那番点燃心火的话语,于此刻,再上层楼!无形的根基,愈发坚实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