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听闻殷夫人那番话，额角青筋一跳，只觉太阳穴突突作痛。
如今那玲珑宝塔，对逆子而言，怕是废铁一块。
他堂堂托塔天王，若被自家儿子当众追打，颜面何存？
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夫人说得对，玉虚宫那边，若真假手他人，他这当爹的脸才真丢尽了。
殷夫人见他面色铁青，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
“夫君，当年之事莫再耿耿于怀。”
“吒儿虽顽劣，却也非不分轻重。”
“多年过去，他性子已收敛不少，顶多戏耍你一番，出出当年闷气。”
李靖重重一哼，甩了甩袖子。
“我这个做父亲的岂有被亲儿子戏耍，当众出丑的道理！”
他没再说下去，牙关却咬得咯吱作响。
殷夫人掩口轻笑。
“三界谁不知你与吒儿父子情深？偶尔小打小闹，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好了，速去将吒儿与太乙师兄接来，莫让师兄久等，也免得吒儿又惹新乱子。”
李靖被半推半劝，终究还是黑着脸，驾云往乾元山方向去了。
心中五味杂陈，对那逆子有些无可奈何。
刚到那片焦土废墟般的乾元山附近，便见哪吒正围着一个身影团团转。
那身影瘫坐在地，捶胸顿足，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正是太乙真人。
一见李靖从云头落下，哪吒双眸骤亮，仿佛饿狼见了鲜肉！
他从未觉得，自家老爹出现得如此及时，如此顺眼！
“父亲！”
哪吒一声高呼，身形一晃，如脱弦之箭，“咻”地蹿至李靖面前。
他一把将还在地上打滚的太乙真人拎小鸡似的拎起来，往李靖怀里一塞，语速快如连珠炮。
“父亲来得正好！宴会之事，我已与林小凡说定，就在他的混沌动物园举办！”
“师父这边，劳您老人家费心安抚！”
话音未落，哪吒脚底七彩霞光爆闪，已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冲向天庭。
那速度，比先前躲避雷兽时还要快上三分！
“逆……”
李靖伸出手，只抓到一缕残风。
看看哪吒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太乙真人，李靖竟莫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太乙师兄在此，今日这“父子切磋”算是免了。
不过，此刻他可不能露怯。
李靖连忙收敛心神，将太乙真人扶稳，眉头紧锁。
“太乙师兄，莫要过于伤怀。那逆子顽劣，损毁仙山洞府，我这做父亲的，定一力承担，给师兄一个交代。”
太乙真人哭声一顿，抬起泪眼，带着浓重鼻音，将信将疑。
“此……此话当真？”
李靖心头一抽，家底怕是要掏空大半，但话已出口，岂能反悔。
他堂堂天王，赔偿一座福地洞天，虽大出血，也并非拿不出。
“师兄放心！逆子闯的祸，我这做父亲的，责无旁贷！”
李靖拍着胸脯，掷地有声。
“只是……”
他话锋微转，压低了声音。
“太乙师兄，玉虚宫那边……他老人家，是否已知晓此事？”
太乙真人听及玉虚宫，脸上的悲切瞬间凝固，化为更深沉的忧惧。
他吸了吸鼻子，残泪尚存，声音却没了先前的哀嚎，只余凝重。
“师尊他老人家，向来强调顺天而行。”
“可吒儿这孩子……唉，你也清楚，一身反骨，与‘顺天’二字，背道而驰。”
太乙真人揉着发红的眼眶，愁云惨淡。
“这些年，若非看在女娲娘娘几分薄面，还有他灵珠子转世的跟脚，师尊怕是早就……早就亲自出手‘管教’了。”
李靖闻言，心头也是一沉。
他如何不知。
手中这尊曾用以镇压哪吒的七宝玲珑塔，其来历便与玉虚宫那位圣人脱不开干系。
当年燃灯道人赠宝，背后何尝没有元始天尊的默许。
目的，便是要他这父亲，好好约束那逆子。
如今哪吒修为暴涨，踏入准圣，玲珑宝塔在他面前，怕是连摆设都算不上。
李靖暗自庆幸方才那逆子溜得快，否则自己老脸今日定要丢尽。
可眼下，太乙真人提及元始天尊，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师兄的意思是……”李靖小心翼翼地试探。
太乙真人摆了摆手，满面无奈。
“师尊对吒儿一向不喜。如今吒儿闹出这般大动静，还将我这乾元山毁了个彻底……”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更何况，他还跟那个林小凡搅和在了一起。”
“林小凡？”李靖眉头紧蹙。
此人他自然不陌生，苍穹星君这次的应劫之人。
“那林小凡身为应劫之人，却不按天命行事。”太乙真人解释，“师尊最不喜的，便是这等变数。”
“吒儿本就桀骜不驯，再添一个林小凡，只怕在师尊眼中，更是……不堪教化了。”
李靖听得背脊发凉。
一个哪吒已够头疼，再加个应劫之人，这组合在元始天尊那等注重秩序与天数的圣人眼中，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
他看着太乙真人那张快满是忧愁的脸，也有些不知所措。
赔偿仙山，他李靖咬牙能办。
可元始天尊若降下雷霆之怒，他们一家都填进去，也不够平息对方的怒火。
“不过……”太乙真人话锋再转，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光芒，“吒儿此番毕竟是堂堂正正突破准圣，也算我阐教门下又出一位大能。”
“女娲娘娘先前亦曾出手相助，师尊他老人家，或许……或许会看在这两分薄面上，不与他计较太多？”
他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虚。
圣人的心思，谁能揣摩？
“再者，天劫已过。师尊即便心中不悦，想来也不会此时出手做有损阐教颜面的事吧？”太乙真人又补了一句，像在说服自己。
李靖默然。
哪吒已是准圣，实力在此，又有女娲娘娘照拂。
元始天尊即便再不满，也要顾及圣人颜面和阐教内部稳定。
直接打压一个刚突破的准圣徒孙，传扬出去，名声不利。
但，这不代表元始天尊会轻易放过。
敲打一番，怕是免不了的。
李靖沉吟：“只是不知，会以何种方式……”
太乙真人闻言，更是愁得五官都挤到了一起。
“天王啊，老道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实在没个底啊！”
“这乾元山毁了便毁了，大不了老道我换个地方！可若是师尊怪罪下来，吒儿他……他可如何是好啊！”
李靖看着太乙真人这副模样，也是担心。
“师兄且宽心。事已至此，多思无益。”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好庆功宴之事。”
太乙真人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面色煞白。
“只是，天王啊，你家那逆子……他，他太能给老道我找事了！”
太乙真人猛地凑近，声音发颤。
“那混沌动物园……它本身就是个更大的变数，我怕师傅直接出手直接对其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