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云阁后院的柴房内。
昏暗寂静。
一妇人坐在木椅上,手中拿着佛珠,身穿僧袍,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
嘎吱——
门从外面被打开。
妇人眼皮都没动一下。
谢无恙并没有来,而是在不远处的凉亭内翻阅着什么。
这边。
季安之和两小丫头边聊边向柴房走。
半夏小声说,“我用觉得他不会这般好心,此人心思深沉,着实让人看不透澈。”
他?自然指的是谢无恙。
季安之表情淡淡,“他在试探,亦是主动示好。”
“为什么?主子与他从未见过。”半夏困惑。
丹心却福至心灵一般,“主子来京都那夜曾救过国公府险些丧命的侍卫。”
“那夜主子并未易容,他又如何猜测的到?除非……”
半夏道“除非……他就是那个白毛侍卫?”
“那此人目的又是什么?”
“谁知道呢。”季安之推开房门,目光落在柴房里坐着的妇人身上,“我现在对她比较感兴趣。”
……
凉亭内。
青玄余光一直注视着柴房。
见主仆三人进去后,他蹙眉道,“主子可是怀疑季姑娘?”
谢无恙将手中书册翻阅了一页,才缓缓开口,“不是怀疑,是示好。”
青玄瞳孔骤缩,“她真是那夜那个女子?”
那女子神秘的很,实力又深不可测,一手银针出神入化。
季姑娘连说话都磕磕巴巴……
主子怎么将两人联系起来的?
谢无恙不动声色道,“她虽装的软弱,可那双眼睛骗不了我。”
“昨夜她故意试探,想探我脉象,又见我苏醒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可见……她十分清楚我的情况。”
“后又察觉不妥,才用皇后作为借口。昨夜你若不出现,她也不会对我做什么。”
“你觉得,一个被弃养在云县无人教导的女子,心思会这么狡黠?”
“今日我故意露出破绽,只为让她确定我就是她相救之人。”
青玄若有所思,“那次主子让我去问药老有没有暂时封锁内力的法子,从那时起,主子便怀疑她了?”
青羽站在一旁,如同一个隐形人。
听不懂,看不懂。
两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瓜田里的猹。
“季府闹鬼那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谢无恙好看的眉头挑起。
“什么?”
谢无恙道,“那鬼将季业霆季业平二人绑了后去的方向是季安之住的地方,且那女鬼的样貌,十年前,我曾在阮家见过。”
青玄道,“是曲氏?”
“对,自那时我便知,她的柔弱胆小,都是装出来的。”谢无恙星眸闪烁着细微的光芒,“她,是来复仇的。”
……
柴房内。
季安之抬脚将凳子勾了过来,那双桃花眸没有别的情绪一片森寒。
“金刚萨埵百字明,地藏菩萨本愿经?阮夫人这是犯了多大的过错,想要诵经消除业障?”
她话一落。
那妇人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
袁氏抬起眼皮,那双眼睛如一汪死水。
“贫尼法号宁静,前程往事如烟,阮这一姓氏与贫尼再无瓜葛。”
“呵。”季安之冷笑,“师太说的轻松,不用这姓氏便能将前程往事一笔带过?”
宁静师太眸色微闪,再次将眼皮垂下,不欲与之多说。
这模样,还真像个出家人。
冷情淡漠。
“对付你这样的人,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气。”季安之话落。
半夏已经将匕首抵在袁氏脖子上。
冰凉得刀剑接触皮肤的那一瞬间,袁氏下意识的一抖。
“装什么世外高人。”半夏不屑道,“袁氏,名袁月,其父官从户部,任户部主簿,因贪污受贿,欺压百姓,账簿作假,袁家所有男性流放,女子从妓。”
“当初阮苛还未成为户部尚书,流连青楼与你结识。”
“而你,对他一见钟情,一心一意。往后你便是阮苛在青楼的棋子,结党营私,拉拢人心。”
“他步步高升,而你始终困于青楼,偶然间,你得知自己怀有身孕,手中又捏着阮苛的把柄,逼其娶你。”
“阮苛只能答应。”
“你兴高采烈,以为自己终于摆脱囹圄奔赴的是幸福,却不想一脚踏入炼狱。”
“你生的貌美,阮苛不顾你的死活用你拉拢权臣。”
“他对你许诺,有朝一日定能救你袁家血亲,你自甘堕落,为此更加卖命。甚至主动物色良家妇女或者是貌美少女。”
“那些女子被践踏,凌辱。导致她们疯的疯,死的死!”
“她们何其无辜!”
匕首划破脖颈,鲜血汩汩,剧烈的疼痛让袁氏额头冷汗淋漓。
“阮夫人这一身罪孽怕是诵经也消除不了。不过……我能帮你。”
季安之眸色晦暗,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如此,阮夫人可想要与我谈谈了?”
袁氏睁开眼睛,淡漠的眼神化作惊恐。
“你究竟是谁?”
“好说好说。”季安之翘着二郎腿,“十年前,阮老夫人殡天前前后后发生了什么,那些被送去阮家的女子都有谁?还有,那些与阮苛蛇鼠一窝的权臣,麻烦你一一写出来。”
她将一封光洁的信纸推向袁氏。
袁氏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后转头冷冷道,“我不知道。”
季安之笑道,“是怕你阮家那些流放的人被人杀害吗?”
袁氏转头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季安之。
季安之耸肩,毫不在意,“我可没威胁你。”
“你的担心太多余,袁家男性二十九人皆在流放岭南的途中,一一身亡。”
“你胡说!!!”袁氏目眦欲裂!“不可能!我爹,我哥哥!他们都还好好的!他们每年都会给我写信报平安!”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什么都不会说!”
季安之微笑,“字迹可以模仿,但这个东西呢?”
“你应该认得吧。”
季安之将两块圆圆的暖玉放在桌上。
一个上面刻着福字,一个刻着平安二字。
并不是什么好玉,上面还都是裂纹。
可袁氏目光触及到玉的时候,却如疯了一般。
这是父亲和哥哥临走时,她亲手送给他们的!
当时她在青楼,身无分文,又想着流放路途遥远,父兄二人定要吃不少苦,便悄悄去老鸨的屋子偷拿了些银两。
还有这两块玉。
玉上本无刻字,是她用簪子一点一点雕刻出来的。
这上面的每一道裂纹都深深刻在她的心里。
难道……父兄真的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