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谢家平反后还以为朝廷会让谢家儿郎官复原职,等了半年后不见消息才接受了现实,等着送谢轻容出嫁后便举家搬离了京城回了平西老家。
当年之事无论是谢轻容还是锦春都轻易不会提及,乍然听到这话锦春有一瞬间的恍惚,“或许是老夫人太想两位老爷了。”
谢轻容叹息一声,满眼都是愧疚,“若非我之故,谢家也不会卷入当年那场祸事。”
锦春一脸心疼,侧身坐在床沿,“那时您才十六,一个闺阁女子哪有那个本事,朝堂之事又是那样的复杂的,和您无关的。”
“怎会和我无关?”
谢轻容满脸苦涩,“若不是我受不住言语相讥当众抚琴,就不会有先皇的那句玩笑话,谢家就不会被卷入争斗。”
那时谢家鼎盛,母亲又将她教养的极好,诗词才情亦或是掌家理事皆是上乘,听了太多的夸赞后她也开始心高气傲,一场诗会,一把尘封多年的古琴,一曲《木莲曲》赢得一场姑娘家的较量,却也引来先皇的夸赞,说她姿色端丽,温良娴熟,又夸谢家门楣清正,夸她祖父教子有方......
再然后便是几位皇子先后登门......
锦春轻轻摇头,“那些人铁了心要拉谢家下水,即便没有姑娘他们也会找到机会,您为此自责多年,该放下了。”
谢轻容苦笑,“浑浑噩噩三十余载,是该清醒了。”
“让富顺替我办差吧,让他替我走一趟平西,看看我那两位兄长过的如何?”
“若是过得不好就让他们回京城来。”
她转身从床头的小屉里拿出一叠银票,抽出两张给了锦春,“这个你让富顺带着,出门的路上多带两个人,以策安全。”
剩下的银钱她装在了荷包里,又让锦春替她磨墨,一封家书写了好一会儿才写好,等墨干后叠好放进信封,蜡油封口后一并放进了荷包给了锦春,“这个让的富顺给我兄长,谢家的事你是知道的,告诉给富顺,免得到地方被骗。”
锦春侧身抹泪,老夫人被困在当年的事里,将谢家遇难当成是她的罪过,这么些年都走不出来,如今总算是要想开了吗?
“老夫人放心,富顺定会将这荷包送到两位老爷的手中。”
“辛苦富顺了。”
锦春笑道:“能为老夫人办事,他还不知道多开心。”
“您早些歇息吧,既是老夫人有需要,我会让富顺帮老夫人搜罗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不好意思笑了笑,“福宏倒是有差事,不过他那差事也不怎么样,若是老夫人有需要...”
“需要。”
福宏是锦春的二儿子,算起来都是自己人,谢轻容笑道:“我以前浑浑噩噩,满脑子都是晋家几口人,好在我醒悟的也不算晚,我的确需要些自己的人手,你就替我去张罗,第一件事就是先把我那些铺子都暗中查一遍,另外还有两件事让他帮我去办.....”
锦春来了精神,“您放心,保管给您查的清清楚楚,除了铺子外晋家也留下些家产,虽说宅子被一把火烧了,但我们搬到郡王府之前就把贵重的东西都带来了,您为晋家操劳这么些年,晋家的产业自然也归您调用......”
在她眼里,晋家占了她家主子太多的便宜,理所应当要有回报。
“另外两件事也不难,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主子为何还要给老爷树名声?“
谢轻容嫌弃晋文昌孝子的名头还不够大,决定为他的好名声添砖加瓦,不知内情的锦春觉得没必要。
“这事说来复杂,等时机到后我会告诉你,后面有事还要你去帮我帮。”
如此锦春也就不再纠结,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主仆两人在不知不觉中换了精神头,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等到锦春走后躺在床上的谢轻容还没有闭眼,极力克服心底深处的惧怕去回想当年的事,再去想谢家的未来。
她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到底是上一辈子还是只是一场梦,但让她看清楚了身边人已经是老天给她的莫大机缘,找晋文昌和柳氏复仇是一方面,她还要扶持谢家。
谢家因她遭遇祸事,她可就必须要将谢家从泥潭里拉出来,方对得起她祖父当年的教导,对得起谢家对她的养育之恩。
就在她想着未来要如何走的时候,晋文昌的卧房里柳氏正哭的梨花带雨,晋文昌眉头紧蹙,天知道柳氏进门的那瞬间他有多心慌,都说了要避嫌她还敢半夜摸进他的卧房,到底还有没有礼义廉耻?
眼中全是不耐,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媛儿她只能是我侄女,永远都是。”
“可你知道她不是。”
柳氏觉得晋文昌变了,就在这短短几日变的和她十分疏离,之前的他面上对她恭敬,暗中对她柔情,从未对她说过什么重话。
可她又哪里知道现在的晋文昌已经觉得她是个麻烦,有影响他仕途的风险,谢轻容的那些话算是被晋文昌听进去了。
“她是,这一点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改变,我也一早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此事事关我的前程和你们母子三人性命,你要知道轻重。”
柳氏自然知道,可她却心有不甘,“你这般捧着那贱丫头,你让媛儿怎么想,你可知道她这几日受了多大的委屈......”
晋文昌上前一步用力抓住柳氏的手腕,“你告诉了媛儿?”
“你抓疼我了?”
“告诉我。”
晋文昌手心用力,柳氏又疼又怕,“我没有,我只是告诉她你最喜欢她。”
晋文昌仔细打量着她,确认她没说谎才松了手,“我今日就把话给你说清楚,你若有脑子就不该提这件事,即便是我面前,此事若被人知晓,我是德行败坏,你就能独善其身?”
“那两孩子也会从弟子成为奸生子,一辈子抬不起头,前程什么更是妄想。”
世道对男子多宽容,只要他咬死不承认最多就是被人非议几句,柳氏能死的体面都是幸事。
柳氏后退了一步,此刻的晋文昌让她觉得陌生又危险,“我知道轻重,我不敢说。”
“你知道就好。”
晋文昌拉过她的手,退开袖口看到了方才被她抓出来手指印,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会出现青紫色的淤青,他轻轻抚在几道红痕上,“以后莫要再给媛儿说这些话,侄女就是侄女,二叔愿意养着她照拂她已经是恩赐,让她莫要去给乐游争,一个有封号的郡主,只有公主才能压她一头。”
“媛儿的婚事你也不要担心,我怎会不替她操心,母亲说的那些不过是妇人之言,我的侄女理当去更好的人家。”
“寻宗和媛儿年纪小,不适合知道太多,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