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湘玉虽没打骂过任何下人,可下人们清楚记得,主家入园第三天,有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厮就被县令判了流放。还未等上路便传来消息,人死在了大牢中,据说是惊吓过度,畏罪上吊自杀。
谁信啊?
这可是流放,比死刑还恐怖。
在大玄,是除了连诛亲族以外的最顶格刑法了,
而且,偷东西罢了,若是其中无人使力,顶多杖刑加关押三年。
那么,会是谁暗中使力重判?
下人们觉得答案显而易见。
他们却不知,三年前传的沸沸扬扬的美貌丫鬟私奔事件,主人公早已身亡。
一开始传这假消息的就是这个小厮,他因为喜欢美貌丫鬟,经常偷偷跟随,暗暗观察。
他发现每次老爷回府,她都会跟老爷身边的一个高大英俊的护卫眉来眼去,更是偶尔能看见他们两个私下幽会,这事儿不止他看到了,很多下人也有察觉。
直到某次老爷回府,那个护卫没来。
下人们打听到,那个护卫原是个花心大萝卜,在玄京府上也有相好,遭人嫉妒,报告给了老爷。
老爷本想成人之美,反正他这岁数,纵使再怎么美貌也已经有心无力了。
不曾想护卫和那丫鬟许是怕受到惩罚,居然双双不见了,传出来的小道消息是两个人私奔了。
小厮知道后很开心,告假后买上好酒好菜偷偷庆祝。
不知怎么滴,夜半时分看到美貌丫鬟在偏僻角落偷偷抹眼泪。
酒壮怂人胆,上前拉扯一番,被对方言语奚落,一不做二不休,当场霸王硬上弓。
因为怕动静太大,一直捂着美貌丫鬟的嘴,谁知完事后发现对方已经被他闷死了。
这人也是个人才,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偷偷运出尸体,就近沉尸北湖了。
之后散步谣言说美貌丫鬟也跟那护卫私奔了,因为前科之鉴,众人直接便信了。
沈崇格知道后也没多说什么,更没报官,主要也是丢不起那人。
堂堂三品大员,连自己府上的护卫丫鬟都管不好,说出去图惹人笑。
这次被送官,扛不住精神压力,一下子全招了。
是的!大玄的律法跟王鹏前世的古代律法区别很大。
皇室认为,人活着接受惩罚才是真的惩罚,死了反而一了百了。
所以,大玄最严重的判罚不是死刑,反而是流放。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流放几千里,也不是充入军队敢死营,而是发配矿山,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吃最少得食物,直到累死或者因病死亡。
受限于科技程度,大玄的很多矿产开采都是极其危险的,六国时代,多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为了口吃的去干。
太祖继位后颁布法令,危事必用刑徒以劳,无有范民,大赦不赦,劳死方休,刑徒不足,止工待产。
意思很简单,危险的工作不要让普通老百姓做,交给那些罪犯,用到死为止,就算后代皇帝大赦天下,这些人也是不可以免罪的,如果罪犯不够用了,可以停工等等,但不准用普通老百姓。
瞧瞧!这不比直接砍头更吓人,也难怪小厮选择自尽了。
小厮内心其实是真心喜欢那个丫鬟的,奈何美貌丫鬟一心只想凭借自己的姿色攀上主家,就算不成,以后找个殷实富户当小妾也行。
完全看不上穷苦小厮,被夺走清白时拼命反抗,小厮为了防止她大喊大叫招来旁人,硬生生把她闷死了。
最后的上吊自杀也是真的,他这三年备受内心煎熬,知道自己要被流放矿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这些都是清清楚楚记录在案卷卷宗上的,王鹏和佟湘玉知道,可下人们不知道。
他们只相信自己听说的,看见的。
郭家卫队的杀气腾腾,县令三番两次亲自登门拜访,小偷小摸就丢了命,这些都被下人们看在眼中。
嘴上不说,私底下对于主家身份的猜测已经从普通富户变成豪门大族外出历练的贵公子了。
你说家主以前只是个小乞丐?还是被主母收留的?
别开玩笑了,你见过哪个小乞丐可以动不动就飞天遁地、开山裂石的,好几次吓的他们以为是地龙翻身,睡觉都做噩梦。
加上主家来后,待遇比以前好了许多,一月三旬,旬旬皆能尝到肉味。
这使得下人们一个个乖顺无比,他们灵醒的很,知道不小心冒犯到家主,人家小郎君不会多计较,可要是冒犯了主母……只能自求多福了。
白云飞驰,阳光西斜。
佟湘玉痴痴的望着自家情郎,心中不知想着什么,偶尔会红晕上脸,兀自娇羞,却始终不做声。
小文感觉浑身酸痛,静立一个多时辰,不敢发出丝毫动静,她快坚持不住了。
“咦!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终于,王鹏停了,伸个懒腰,打算稍稍休息会儿。
“来了有一会儿,看你专心,便没有打扰。”
“哈哈!啥事儿都没有娘子重要。”
王鹏笑着走到罗汉床前,坐下。
佟湘玉换个姿势,枕到他腿上,说道:“小文,看茶。”
“夫君,你刚刚写书时为何发笑?”
王鹏尬住,心底的那丝恶趣味实难与他人诉说,就算是佟湘玉也一样。
“额……想到了某些好笑的事情罢了。”
“哦?什么好笑的事情,说来听听。”
“这个……”
“莫不是想到了我与小莲妹妹共同服侍夫君吧。”
佟湘玉明明在笑,可王鹏觉得她的眼神透着杀气,腰间传来的疼痛便是证据。
“没有的事儿!我不是那种人!”
王鹏义正言辞。
“哦?是嘛?那是想小文与我一起伺候夫君?”
腰间疼痛加剧。
王鹏大脑飞速运转:“娘子误会了,小文在我眼中宛如妹妹一般,何曾有过那等心思。”
“是吗!那你的秀秀妹妹又怎么说?”
王鹏再次尬住,实在想不出说辞,干脆小脸一板,反问:“说的什么话!娘子是不相信我吗?”
“哼!今晚让小莲陪你。”
佟湘玉侧身,将脸埋到王鹏小腹,闷闷的说道。
“小莲跟你说什么了?”
佟湘玉不做声,只是环抱王鹏腰间的手臂愈发收紧。
“不管她说了什么,都不是我的本意,你也知道,她……脑子不好使。”
王鹏不要脸的把事儿全推慕容莲身上,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夫君不必解释,我也不是妒妇,妾身只想夫君多抱抱。”
王鹏此前遇到难题,都是用现代经验应对。
可中午被慕容莲上了一课后,他惊觉古代女性的思维是截然不同的。
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面对佟湘玉嘴硬背后的委屈心思,他以前就直接亲下去了。
毕竟有大神说过,爱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可现在,他犹豫了。
目光游移,他看到小文正蹑手蹑脚的悄悄往外溜。
对不起了。
死贫道不死道友,话题转移大法。
“小文,你去哪儿?”
“啊!我……我到门口守着。”
小文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吓的汗毛都竖起来,回头恭敬站好。
佟湘玉转头,轻轻一瞥,小丫鬟好似被猛兽盯上,浑身颤抖,看表情都快哭了。
王鹏不忍,挥挥手示意让她离开。
小文如蒙大赦,快步跑出书房。
“娘子,小文好像很怕你。”
“夫君,我看着很凶吗?”
佟湘玉心底也纳闷,府中下人好像都挺怕她,反倒对王鹏不甚惧怕。
“你打她了?”
“没啊!入园至今,妾身从未惩罚过下人,也就那个手脚不干净的被我送去了衙门。”
“那就奇怪了……”
王鹏亦是不解,明明他们几人都挺和善的,怎么下人会这么怕他们?
他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古代阶级思想根深蒂固。
佟湘玉被王鹏提醒,反倒是若有所思,打算培养几个心腹,深入探查一番。
她可是记得历史上有很多高门大户,全因家仆小厮的缘故才泄密破落。
王家门第新立,郭蓉蓉比慕容莲好不了多少,指望不上,只能由她来操持了。
王鹏打岔的目的达成了,佟湘玉将本就不多的醋意和不满抛开,认真开口道。
“夫君,算算日子,蓉蓉的书信应该到了,可曾收到?”
“没有,他们不是才走没几天吗?这么快到玄京了?”
“郭家私卫用的是最上等的赤龙战马,乃是斯涅克驽马和大玄龙骑的后代,单马日行千里跟玩儿一样,”
“湘玉,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朝廷高端战马,相当于现代最先进的坦克和战斗机,普通人不可能知道。王鹏好奇询问。
“我佟家便是当年促成赤龙出现的推手。”
“哦?厉害啊!经常听你提起娘家,却不曾知晓,你家原是养马的?“
王鹏饶有兴趣的说道,他是真的好奇,没想太多。
佟湘玉语塞,她从没当面跟王鹏提过自己的来历过往。
以前是没必要,后来是不敢说。
她怕说起自己娘家,说起白家,王鹏会嫌弃她。
她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会不懂男人的占有欲,所以她很怕,此时也很慌乱。
“不是,佟家只是……只是,对了!夫君说过的那什么辩证唯物主义,”
“嚯!你娘家这么厉害,这年头不是讲究唯心主义嘛。”
王鹏是真的感慨,能搞出混血宝马,说不定真是古典辩证唯物主义的先驱。
“我也不懂,只知道家祖不喜空谈,当年与太祖皇帝亦师亦友,开国之际,百废待兴,现如今许多事物,都是家祖构想,后人逐一完善。我佟家也是上承太祖余荫才得以绵延。”
佟湘玉压根儿不懂辩证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是个什么东西,她只是粗浅的理解,主要是想转移话题。
王鹏却听着有点不对劲,怎么又是个像穿越者的人物,如果没记错,工笔画也是那老登发明的。
“你家老祖可有什么墨宝留下?”
“挺多的,不过我没怎么见过,听说是太祖高皇晚年想念故人,收去禁宫了。”
“这样啊!那应该看不到了。”
王鹏这会儿已经完全被带偏了,脑子里只剩下佟湘玉先祖是否是穿越者的猜测。
这方世界总让他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古代,却有不少现代社会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