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下午两三点陈青到家的时候,穿着件绿色花褂子的严春花正坐在家门口的一张木头椅子上,手里还摇着一把蒲扇。
陈青风尘仆仆的到了家,镜片上沾了层肮脏薄灰。
严春花颤巍巍走过来,佝偻着脊背过来对着陈青比划着两句手语。
陈青道,“回了。”
严春花读了陈青的唇语,她一张古铜色的脸上全是褶皱,头发花白,模样看着几乎像是七八十岁的,浑浊的眼球里全是恐怖血色,像是里面有团团血红色的线虫在蠕动着。
陈青问严春花眼睛怎么这么红。
严春花告诉他,这几天她整宿整宿的做噩梦,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陈青没有很大的反应,视线抬高盯住了二楼。
二楼的阳台上没有晾衣服,灰蒙蒙到给人一种阴雨天般的阴沉感,仿佛二楼的租客很久没有出来活动过了。
陈青盯着二楼,又低头瞥了严春花一眼,“妈……待会你上楼,喊哥下来……晚上一块跟我们吃晚饭。”
严春花读着陈青的唇语,厚实的两片嘴唇微微有些抖动,眼神有些怪异。
她用手语告诉陈青楼上的租客不在家,他白天就出门了。
陈青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有些细微的改变,看不出喜怒,面无表情走进去了。
严春花仿佛习惯了跟陈青的这种相处模式,盯着陈青的背影看了好一会。
傍晚五六点钟的时候严春花就做好了饭,他们在院子里摆着张矮饭桌在院子里吃饭。
却有谁突然来做客了。
那青年脸颊上有一些晒伤,鼻梁的位置有一道分明的割痕,脖颈右侧的位置有一道十公分的缝合痕迹,眼神光透着几分冰冷意味。
是村长的儿子,叫李铜。
李铜手里还拿着一箱给严春花带的银木耳罐头。
严春花推脱了两下之后把银木耳放到自己房间去了,给李铜加了碗筷让他坐下一块吃饭,随后自己去厨房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陈青跟李铜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已经十多年了。
李铜夹了一筷子豆角炒肉,吃着吃着突然对着陈青来了一句。
“昨天半夜王荷花死了,那老太婆皮被人给剥了,她家那口子早上起来精神就不正常了……一直嚷嚷着什么……吸血魔。”
李铜说着说着拉扯冰冷薄唇,讥笑一声。
陈青皱了下眉,面不改色的把嘴里的饭咽下去,等着他继续说。
李铜完全一副玩笑口吻,仿佛别人家死了人在他口里就跟过家家似的。
“王荷花那皮剥得很完美,像只兔子。村里人现在都在说去年冬天的祭品不是处子,吸血魔生气所以杀人了…”
陈青终于放了筷子。
“别在吃饭的时候说这种恶心话题。还有,村子里有没有吸血魔,你不清楚?”
李铜吃了口米饭。
李铜吃饭的时候腿岔得很开,为了不让菜上的油滴到自己裤子上。
陈青懒得看他,眉嫌恶皱着像能夹死苍蝇,他正要站起来,却突然窥见了什么,膝盖打了下颤,硬生生压下起身的动作。
李铜亦是因为脚步声抬眼看向门口,他手里还端着个碗,米饭上还有半条被水煮得软绵绵的深绿色秋葵,两条腿岔得有些开。
迟病推开门进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严春花常常在院子里吃饭。
他的目光无意识停留在李铜身上,因为这人狂野的吃饭姿势动作停顿了几秒钟。
一边的陈青立马道,“哥……你,你回家了……”
陈青的声音绷得很紧,一见迟病脸颊就开始烧起来了,脸皮也好像变得很薄,薄到不能利索说话。
李铜咀嚼着嘴里的那半截秋葵,岔开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来一些。
他听见不远处被陈青喊哥的那人声音不高不低的应了陈青一声,随后便没有再说话了,却朝着他与陈青的方向走过来了。
那人背后是片即将阴沉的天色,个子很高,高到给人一种让胸膛都发闷的压迫感,他站在门边的时候李铜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能看见他脖颈上戴着条折射着寒芒的项链。
他走到饭桌前一米处就停下来了。
陈青又颤声问,“哥……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去吃……我请客。”
李铜口里尚且在做着无机质的咀嚼动作,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愣愣盯着面前这人看。
他岔开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合拢了,把嘴里软烂的秋葵咽进喉咙里,突然又听见了面前这人的说话声音了。
带着浓烈隔阂感的声线。
他嗅到了什么。
是烟味里掺杂着阴冷的郁金香香水的味道,仿佛带着微量毒素,麻痹了他冰冷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