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鱼的声音是带着点沙哑的青少年音。
“哥哥……想吃，海胆……”
迟病动作像是稍微顿了一下，垂眼扫了一眼面前这条雄性人鱼，看清了他满是密密麻麻针孔的两条手臂。
他没有说话，只是像投喂海鱼那样开了两个海胆扔给不远处的白发人鱼。
白发人鱼周围簇拥着的几十条海鱼们立即疯狂甩动鱼尾，游向那两个海胆。
病人鱼看起来有些畏惧海鱼，像是因为被人类豢养太久丧失了捕猎能力，不敢去接迟病扔过来的那两个已经能看见金黄色海胆肉的破壳海胆。
迟病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海胆已经被海鱼们吃得见底了。
病人鱼明明双目失明，却能够偏头望向迟病离开的方向，待到迟病完全消失在自己视野里了，他才缓缓将头转过来，空洞洞的眼眶正对着眼前这群丑陋的海鱼。
另一个海胆壳里的最后一点碎屑也即将被海鱼吞吃干净的时候，病人鱼惨白的手掌毫无征兆间暴烈穿插进其中一条海鱼的鱼腹里剖挖。
狂乱的血花绽放，血色随着那条被生生捏烂肚腹的可怜海鱼的血肉在海水里弥漫。
鱼群眨眼间散开，病人鱼摊开手掌，缓缓接住了下落的海胆，他的脸颊埋上去一些，伸出猩红舌尖将海胆里残留的最后一点金黄碎屑小心翼翼舔干净了。
病人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灰褐色的冰冷鱼尾却餍足地摆动了一下。
……
迟病游上去的时候，白介还在卖力挖海胆。
边上围着白介拍摄的几个工作人员也挺惊讶，本以为这小子今天会跟前两天拍摄时一样摆烂，没想到白介刚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挖了满满一筐海胆。
直至工作人员发现白介突然停止了挖海胆的动作，就见白介偏过头看向不远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手里收集海胆用的钩子都松掉了。
工作人员顺着白介的视线望过去，猝不及防间呼吸一滞……
是白介养的那条雄性人鱼……
人鱼并未主动靠近正在收集海胆的饲主，只无动于衷地靠在背后一块海石上，他稍微垂着些眼，漂亮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摆动着，手里还握着一个下水时工作人员交给他的收集海胆用的篓子。
篓子装得不是很满，里面只有七八颗黑黢黢的海胆。
白介一下子朝着不远处游了过去……
青年没有游太近，在人鱼身前三米处便停下了。
他带着些许粘腻腻的视线在人鱼骨肉匀称的冰冷鱼尾与赤裸上半身反复逡巡，像是在查看鱼尾以及身体有没有在收集海胆的时候弄出什么新的伤口，直勾勾看了几十秒确认了没有伤口后才挪开视线。
迟病本来不知道白介不好好收集海胆突然朝自己游过来干什么，直至他看见白介侧过些脸从背后的筐里掏海胆，他才意识到这小子是想喂鱼。
像是嫌一个一个喂太麻烦，白介一股脑开了十几个海胆。
只是他没有在海底喂鱼的经验，刚开完海胆，周边一群密密麻麻、眼冒绿光的海鱼就像看见血的蚊子似的朝他扑了过去。
白介好不容易才从那堆疯鱼里狼狈脱身，自家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十分钟后，白介带着一筐海胆上了岸，脸色有些臭。
岛民npc刘先生早就在岸边等白介了，一张老脸笑得全是褶子。
白介走过来的时候，他伸了手打算接过他手里的那一筐海胆。
“哎哟……辛苦了白介，怎么弄了这么多海胆呀，你可真是太棒了，这一次我一定要给你五星评价！”
白介斜眼瞥了这岛民一眼，看到他脚边装了几颗海胆的篓子，一下子认出这是自家鱼刚才装海胆用的篓子。
他弯了腰，面无表情地把npc脚边的篓子拿起来，抱着两筐海胆打算去换一身衣服。
刘先生盯着白介的背影，直接傻眼，“这……这是什么意思呀……为什么不给我海胆还抢我海胆呀。哎哟……我的海胆呀！”
不远处的白介脚步停顿。
青年稍微侧过些脸，语气毫无起伏地接了一句。
“是我的海胆……”
“我家鱼挖的海胆……只能是我的……”
……
十几分钟后。
白介带着两筐海胆靠近了人鱼代步车里的人鱼。
青年一头高饱和度的刺目红发还是湿漉漉滴着水的。
他一向张扬耀眼又具备攻击性，此刻抱着两桶海胆，难得像是朵角落里阴郁郁沉闷闷、一声不吭的灰蘑菇。
迟病则是靠在人鱼代步车的车舱边上，埋在水里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动着。
好一会，他才听见白介在对着人鱼语翻译器说话。
“乖鱼鱼……要不要吃海胆……”
“要的话我叫人来开海胆。”
“我的手……在海里被那群疯鱼咬出血了，不能帮你开海胆了……”
迟病又没听出这小子话里掺杂着的绿茶味，只觉得他的说话语气跟平时好像不大一样。
这小子刚才在海里乱开海胆喂鱼，弄得他也差点被群失去理智的海鱼围住。
还好刚才他溜得快。
迟病埋在水里的冰冷鱼尾稍微甩了一下，余光瞥了白介一眼，没搭理他。
白介猝不及防被迟病溅了一脸水，冰凉的水珠顺着眼睫跌落的时候，白介像是感受到了迟病停留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青年下意识垂了眼，眼瞳里氤氲着的阴暗浓灰色一下子失控般疯狂涌动着。
远处却突然传来什么动静，几个中年男人大声怒吼着让救生员下水，像是有谁落水了。
是另一位嘉宾林噱意外落水了。
迟病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远处落水的动静吸引。
白介还在紧咬着牙关，妄图抵御泪腺失控带来的那股异样烧灼感。
骚乱声起的时候，青年正目不转睛盯着迟病的侧脸，一下见到自家鱼的注意力因为不远处的动静转移。
青年冰冷瞳孔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生些阴暗眼神光，下一秒脸色就要彻底阴沉下来的样子。
他甚至没有去看远处那落水的动静，像是落水的人死了都不关他事。
青年只低了头，面无表情的开海胆，试图凭借海胆肉让自家鱼的目光重新停留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