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小姑娘一天天长大,就有了对比,有了计较。
刘知意跟前三个女儿,他虽然没再提过让余宝回家的事,但他现在也是个捞钱手,家就在镇子边上,农闲的时候,卤一些卤肉到镇上去卖。
因为钱财比较宽裕,就经常扯布买衣给余宝,人不上去,叫来六合镇赶街的小王氏夫妻将点心衣物带回斜坡给余宝。
从斜坡到六合镇,有九里路要走,而且有一半的是山坡路。
因为生计忙碌,没什么特殊婚丧嫁娶,刘知意夫妻俩一般不会到斜坡来,所以不知道那些布料衣裳和点心都被赵娇娃和赵国高给用了吃了。
两个王氏的母亲家,她们阿娘已经去世,阿爹被两个在城里开点心铺子的弟弟接到城里奉养,村子里的屋子空了下来,无人居住,只有一个爹死娘嫁人的十多岁的侄子偶尔在外面偷鸡摸狗,混不下去了会回来一下。
因为没有娘家可回,所以大王氏也不回斜坡,就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虐待了自家女儿。
婆婆断气以前,将他夫妻俩逼急了,才让斜坡来镇上赶街的村人带口信让小王氏将余宝带回六合镇。
余宝至此才知,她应该姓刘而不是姓赵,六盒镇的大姨大姨妈,才是自己的亲娘。
她满心欢喜地看着两个姐姐一个妹妹打扮得如花似玉,还以为从此就能回来了,回到繁华的六合镇。
六合镇周边有六个村庄紧邻,整个镇子有四十九个自然村,再走七里就到了更繁华的曲州。
曲州是西南重镇,驻军三万,常住人口六十多万,是一个几乎所有孩子们都向往的天堂。
刘知意的三个女儿生得好又穿得好,一个个漂亮得仙女似的。
余宝被小王氏带回来,小王氏眼睛一鼓一鼓的,别提有多不开心了。
虽然这个背时的小孩还不到六岁,也就刚刚吃上六岁的饭,但是打猪草洗衣裳煮饭什么都干,菜地里的菜都是她栽种浇泼的。
这样一个比大人都能干的娃,要是被刘家认了回来,那她岂不是白养了四年多。
因为小孩子面黄肌瘦,亲生父母看了,一下子失望透顶。
“真没想到一点都不像小时候呢,那时候白白胖胖多可爱,现在怎么会黑黄成这样?”
刘知意不免大失所望。
大王氏也不满:“实在是太糟糕了,这样一看还没有她妹妹高,怎么会丑成这样?”
衣裳是换了新的阴丹蓝的细棉布,太宽大了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这个本来就是赵娇娃的衣裳,赵娇娃虽然比余宝小了一岁半但是比余宝高多了。
这新衣裳就是临时给她穿着装装样子,意思在斜坡过的还是好的,还能穿上新衣服。
她爹妈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只觉得这娃又黄又瘦又胆怯,根本不像镇上的孩子聪明伶俐,活力四射。
“你们家的地多,能养活好几个娃,等她奶奶见过她你们还是把她带回去吧。
我们一共只有三亩七分田,养不了那么多小娃。”
大王氏想当然的看了丈夫一眼,对小王氏道。
余宝的两个亲姐姐听说这个难看的小娃是她们的妹妹,也是一脸嫌弃。
大的刘雪丽一脸鄙视的问她爹:“你们是开玩笑吧?那么丑的娃会是我妹妹?”
二的刘雪梅笑道:“我瞧着也不像,我们姐妹几个不说多美吧,一个个都白白净净的。”
小妹刘雪莲还没有什么认知,在一边和隔壁的几个小孩自顾自地玩耍。
刘家的三个儿媳都知道,自家婆婆有一箱子金银珠玉的首饰,一直都把持在她自己手上,是之前带来的嫁妆。
说句不好听的话,灶跟脚下一堵墙,娶了媳妇忘了娘,有了媳妇的男人,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媳妇说。
那一箱首饰的事,当然是被三个儿子将消息卖给了自家媳妇,现在三个儿媳妇就等着她咽气了。
老太太本意是想诈一下大儿媳妇,看看能不能把那个可能被卖掉的也可能真是短命的孙女带回来。
万万没想到,临了临了心想事成,那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竟然回来了。
祖孙俩单独在一起聊了将近一个时辰,刘知意夫妇俩见余宝出来后,脖子上手上耳朵上什么也没有。
刘知意和大王氏大失所望,刘知意怒道:“不是要见吗,还以为要把万贯家财传给你,原来狗屁不是。”
大王氏寒着脸问:“你奶奶没有给你什么首饰吗?比如耳环项圈金跳脱什么的?”
余宝老实摇头:“没有,她只是哭。”
夫妻俩满腔火热的心情一下子就冷却了:“你怎么这么无能呢?估计死老奶也是看不上你了,她一定是失望了。”
余宝慢慢退出堂屋,站院里抺泪,之后不久就听到惊天动地的哭声,当然是那三个儿媳妇。
她们得到了好处,每人分得三套金,三套银,三套玉。
九套头面都美极了。
虽然知道那箱子里的东西没有拿完,但乡下人何曾见过这么体面的一整套的东西,连脚环都有一对。
三个儿媳妇都很满意。
刘老太的小女儿刘瑞安在刘老太病重时就回来了,她只得了一只银指环。
刘瑞安收起了银指环,等刘老太的葬礼结束后,刘瑞安找到了余宝:“你回去告别一下,之后跟我走。”
余宝记挂着斜坡她住的灶房隔壁小间里她的所有家当,几身破烂衣裳,一把路边捡到的小钩锄。
钩锄特别好用,好用到她从来不敢拿出来栽菜,她还幻想着将来用这个做自己的嫁妆。
哪怕,她从奶奶手里得到了一个仙界至宝青玉境。
青玉境是个灵境,有灵田灵泉,灵果灵兽……
所以,她又回到斜坡讨骂来了。
她没去煮饭,而是匆匆忙忙的去拿了那把小钩锄和那几身破烂不堪的衣裳,都收进了青玉境中。
出来时小王氏暴躁的把她身上的细棉布衣服剥了下来:“赶紧的把裤子也脱了,你这副丑逼样还穿我家阿娇这样好的衣裳,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余宝只得又冲回黑洞洞的小屋里,拿出一套破烂来穿了,才又出门来。
赵娇娃只斜了她一眼,没和她说话。
赵国高瞟了她一眼:“天呐,这么晚了还没煮早饭吗?”
天未亮余宝就和姑姑一路骑青骡来到斜坡下的官道边,之后的几里上山村道,小余宝人小腿短,走到快中午才到。
余宝除了在路上沟边喝了点水,现在还滴米未进。
只是现在她忍耐不了了,一顿饭她都不愿意再给他们做。
在她幼小而脆弱的小心灵里,已经填进了满满的仇恨。
镇子边两个姐姐和妹妹的快乐生活,姨妈家这一儿一女的丰衣足食,都刺激到了她。
如果之前的四年半她是真把自己当成了这家的女儿,只是觉得爹娘不喜欢自己,有点郁郁寡欢,那么现在就是满腔的仇恨。
对这夫妻俩和他们的儿女,还有自己的亲生爹娘,甚至两个亲生姐姐一个妹妹也被她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