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楠，真是太好了，你考上中专了！”丁如山看着女儿的成绩单，长舒了一口气。
今后无需再为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发愁，而且女儿每月还能领到十六元补助，这笔收入可以贴补家用。
现在需要先填报志愿，成绩会在之后公布，无论是读高中还是中专都需要填写志愿。
然而丁秋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希望能读高中进而考取大学，可家庭状况无法支持她的愿望，一想到这些她便忍不住落泪。
中午时分，梁拉娣听见铃声响起，急忙走出工厂大门。
尽管她已成为一级焊工，每月领取三十三元工资，但她出身农村，觉得贸然购置昂贵的自行车不太合适。
再说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快步走到副食店附近，想起以前住的大杂院里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取回，这间屋子也不打算继续租了。
刚一进院子，她就看到了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二姑，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拉娣一脸疑惑，心里纳闷，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被找到。
“听刘大婶说你要退租，我就赶过来看看。
拉娣，这么好的房子，你怎么突然不租了？”
这房子原本是梁医生帮忙找的，房东还是她的病人。
轧钢厂虽然为单身职工提供了宿舍，但那是多人合住的地方，不太方便。
“二姑，我已经另租了一处房子。”
梁拉娣的眼神有些闪烁，她和李国庆的事情没法对外人讲，二姑当初就提醒过她，以她现在的条件，能和李国庆在一起，已经是她的福分了。
“新租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梁医生态度坚决，一定要确认情况，否则出了事，没法向家里交代。
“二姑不用看了。”
梁拉娣不愿意带人过去，那地方条件太好，她自己都舍不得。
梁医生坚持，“必须去看看，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爸妈叫来。”
“好吧，二姑。”
梁拉娣无奈，只好先带路，想着之后再想办法解释。
接着，梁医生帮忙拿了东西，由于有自行车，很快便到了锣鼓巷那边。
当梁拉娣带着人来到一扇锁着的院门前，开了锁后，梁医生瞬间震惊了。
看到院子里的情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拉娣，这是你租的吗？里面还住着别人吧？”
“二姑，就我自己住在这里。”
梁拉娣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情况。
“你一个人租这么大的地方，得花不少钱吧？每月没有三十块根本拿不下来，别人也不一定愿意租给你。”
梁医生听了直咂嘴，她自己都租不起，一年好几百块，干嘛不干点别的？
“一个月只要五块钱，这个院子是李国庆的，他借给我了。”
梁拉娣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因为二姑肯定会看合同，还会追问。
“你弟弟租给你的？他竟然还有这么大个院子空着？”
梁医生之前无意中得知李国庆是前门街道的干部，却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当时，梁医生进屋看了看北屋，里面的家具看起来很值钱，还发现了崭新的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
“拉娣，这里的东西已经够齐全了，连三转一响都有了，就差一块手表，你怎么还便宜到只租五块钱？”
梁医生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这么大的独门独院，还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五块钱怎么可能回本？
“二姑，我搬进来的时候就有这些东西了。”
梁拉娣避开了问题，转而说道：“二姑，李国庆认我当妹妹了，还见过我爸妈，到时候你可以做个见证，以后他就算是我的哥哥了。”
“什么？你成了李国庆的妹妹？那他岂不是我弟弟？”
梁医生愣住了，这关系有点乱，以后该怎么相处？
“大家各走各的路吧。”
梁拉娣不好多说，于是带二姑去看她的房间，她没住北屋，而是挑了个偏房，像是在表明自己的位置，是个次要的角色。
梁医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觉得一切都挺好的，最后带着满腹疑虑离开了，下次见到李国庆时，一定要试探着问问。
李国庆这次去同益水泵厂，一个规模很小的企业，即便在最辉煌的时候，员工也不超过一百人。
这家厂子曾经并入第五工厂，现在又 ** 出来，位于城市的北郊，即使骑车过去也要二十多分钟。
看了路况后，李国庆放弃了之前的计划，决定让梁拉娣继续留在轧钢厂，毕竟以后要是有孩子，这样的通勤很不方便。
城北有许多过去的小厂，属于发展较为缓慢的区域。
就像《人是铁饭是钢》里的机修厂，就在北郊。
此时，他背着一个装满水泵相关资料的包，这些资料并不涉及机密，因为国内的技术远远落后于国外，目前主要是学习借鉴“老大哥”的经验。
过了一会儿，他已经走到边江大桥，过了桥再走一段路就到水泵厂了。
“丁秋楠，你怎么在这里？”
李国庆感到意外，这里可是郊区啊。
他想起来，去年他生病时，好像听丁如山说过住在郊区。
“李哥哥！”
丁秋楠眼睛一亮，自从考试结束回家，得知父亲被辞退后，她每天都站在桥上很久，有时甚至想过跳下去。
现在突然看到李国庆，心情非常激动。
她始终记得是李国庆帮她解决了上学问题，并给了她二十斤细粮票。
“呜呜……”
丁秋楠忽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这样，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李国庆赶紧停下自行车上前安慰她，他并不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毕竟两人年纪差距明显，旁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妹或者亲戚关系。
丁秋楠擦了擦眼泪，说道：“李哥哥，我爸被工人医院辞退了，没了工作，我没法继续读高中，也考不上683大学，只能去上中专。”
“哦，我前几天去医院挂号的时候才知道这事。
你爸被辞退的具体原因是什么？”
“先别管这个，要不你去读高中？我可以借你一笔钱。”
李国庆原本觉得读中专挺好，毕竟不打扰别人的生活轨迹，可既然遇上了，那就另当别论。
“借我钱？”
丁秋楠惊讶不已，这帮助也太大了吧。
“对啊，高中学费和生活费一年两百够了，三年总共六百块，我借给你。
等你考上大学就有助学金了。”
李国庆说完看了看手表，“秋楠，抱歉，我还有急事要去前边的同益水泵厂，约好的时间不能耽误。”
“如果你没事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去办完事马上回来，下午再送你回家，你家应该就在附近吧？”
“李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我家就在那边，傍晚前就能回家。”
丁秋楠看到一丝希望，如果能继续读高中，她并不想上中专，只是六百块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笔巨款。
除非父亲能找到新工作，否则等她大学毕业开始工作时，可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行，坐后座。”
李国庆虽然喜欢悠闲自在，但既然答应了别人，就不能失约，因为那里有上百号人等着他一个人。
丁秋楠立刻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李国庆一蹬脚踏板，出发了。
很快到了水泵厂，只见一名男子在门口来回踱步，听见声音抬头一看，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李副厂长，总算盼到您了。”男子迎上前，虽疑惑为何同行还有个年轻女子，却没敢多问。
“赵秘书，您才是厂长，不必客气。”
李国庆微笑着打趣，面前的是方主任的秘书，如今暂代水泵厂厂长一职。
两人虽还未正式上任，但已开始熟悉彼此的角色。
然而更惊讶的是丁秋楠，李国庆明明是前门街道办的干部，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副厂长？
“我算什么厂长，不过是帮忙的，厂里的事还要靠您的指点。”
赵秘书深知李国庆的底细，要是摆架子，别说厂长，连秘书都不保。
“行，咱们进去吧。
这是我妹妹，放暑假了没事干，我就带来看看。”
简单介绍了几句后，一行人来到厂里。
这地方不大，除了一座厂房外，还有一排平房作为办公室。
另有一栋小楼，一楼是食堂，二楼则是单身工人宿舍。
所谓的会议室，不过是仓库里的一块空地，虽宽敞，但十分简陋。
一进屋，人不少，几张木桌凑成临时讲台，大家都坐在小板凳上，连喝水的杯子也只能拿在手里。
讲台后面挂着横幅，写着“京城水泵厂成立大会”。
“李国庆，就等你了，让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程工，那位是周工……”
方主任逐一介绍几位重要人物，又指向一人道：“这位是肖胜虎，原厂长，现在负责生产，日后会配合你的工作。”
“李副厂长，您好。”
肖胜虎快步上前握手，却被对方的年轻模样惊到了。
李国庆微微一握他的手，未发一言。
这不是摆架子，而是他惯用的方式，先给点颜色瞧瞧，方便日后管理。
“李国庆，来这边坐，给大家讲两句。
厂里的骨干都在这儿。”方主任对他的态度毫不意外，熟悉后便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好！”李国庆点头应声，随即低声对丁秋楠吩咐，“秋楠，你坐那边等我。”
“嗯！”
丁秋楠没经历过这样的场合，赶紧来到讲台旁，靠着墙坐下。
会议室内近百人，除了李国庆带来的团队，其余都是厂里的骨干。
大家盯着刚进来的两人——一个年轻男人带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这是啥组合？
李国庆坐在方主任身旁，赵秘书则在他另一边。
“简单说几句，我叫李国庆，即将担任京城水泵厂副厂长，主要负责水泵技术研发。
接下来不到三个月，同益水泵厂将改制，专注于小型农用水泵……
由于身体原因，我不可能全勤上班，加上路途遥远，过来一趟不容易。
我希望每次来都能看到成果。
我们的目标是成为全国领先的水泵厂，年产五十万台农用水泵。
在座的只要努力，升职加薪的都不会少，但若有谁故意捣乱、不配合或破坏生产，我认为方主任会同意把他们调去农场。”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陷入沉默。
生产任务达到五十万台，即便下放到农场，也没有人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