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青河县，暑热未消。青河一中崭新的校门敞开着，迎接新生。陈默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裤子（李秀兰特意改短了），背着帆布书包，站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只有胸前那枚刻意别在内衬的红星徽章，和眼底远超同龄人的沉静，无声诉说着他的不同。
开学典礼千篇一律。校长讲话，教师代表发言，新生代表（一个扎着羊角辫、笑容甜美的女孩）表决心。陈默的心思早已飘向物理实验室的方向——那里有他的“新玩具”，SR-37示波器。
凭借张振华那封“尚方宝剑”般的介绍信，陈默在入学第一天下午就“拜访”了物理实验室。负责实验室的是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周老师，性格有些古板。
“你就是陈默？省里介绍来的？”周老师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着这个瘦小的新生，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喏，那台‘老古董’就是SR-37，十几年工龄了，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罢工。省里说你‘有心得’，那就…试试看吧。不过丑话说前头，弄坏了可是要赔的！”他指了指墙角一台蒙着灰、体积比陈默家里那台还笨重的铁疙瘩。
“谢谢周老师！我会小心的！”陈默态度恭敬，心里却乐开了花。SR-37！老归老，但结构经典，改造潜力大！他需要的正是这样的“练手平台”。
周老师交代了几句安全事项就离开了，留下陈默独自面对这台“工业古董”。陈默像见到老朋友，熟练地插上电源，开机。屏幕亮起，扫描线出现，但伴随着严重的工频干扰波纹（50hz交流电干扰）和明显的基线漂移。
“果然是‘脾气大’。”陈默嘀咕着，却不慌不忙。他拿出自制的简易信号发生器（用555定时器搭的方波），接到输入端。屏幕上的方波扭曲变形，边沿模糊不清，还叠加着严重的干扰波纹。带宽估计连5mhz都没有！
* **“啃老”升级方案2.0：**
1. **斩“纹”除魔（抗干扰）：** 关键在电源滤波和接地。陈默拆开机箱（周老师睁只眼闭只眼），检查内部。果然，原机的滤波电容老化干涸，接地线虚焊。他用从废品站淘来的大容量电解电容替换，重新焊接加固接地线。
2. **强“筋”健“骨”（带宽提升）：** 前端放大电路依旧是瓶颈。SR-37用的分立元件更老旧。陈默故技重施，将几枚“珍藏”的军品级宽频带运放（cA3140）小心替换掉原机关键放大管，重新计算调整反馈网络。
3. **开“眼”通“窍”（触发稳定）：** 原机触发电路简陋。陈默加装了一个基于高速电压比较器（Lm311）的可调电平触发模块，提高抗噪能力。
4. **“延年益寿”（散热改造）：** 老机器散热不良是隐患。他在关键发热元件（如功率管）上加装了小型散热片（用铝片自制）。
工具是自带的：恒温烙铁、吸锡器、万用表。元件是拆拆补补加“省里支援”的。陈默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医生，对这台“老病号”进行着精心的“手术”。汗水顺着额角流下，他也顾不上擦，眼神专注得仿佛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几天后，“手术”完成。陈默再次接通信号发生器。
* 干扰波纹消失了！扫描基线稳稳当当！
* 5mhz方波清晰锐利！边沿陡峭！
* 触发稳定可靠，波形稳稳“钉”在屏幕上！
* 估计带宽提升到了15-20mhz！虽然比不上他家里那台，但对SR-37来说已是脱胎换骨！
周老师被请来“验收”。他看着屏幕上清晰的波形，又看看被拆装过、但运行平稳安静的机器，眼镜后面的眼睛瞪得溜圆：“你…你真把它修好了？还…还弄得更好了？” 他试着操作了几下，触发灵敏，波形稳定，比他记忆中新买时还好用！
“周老师，就是换了几个电容，焊了焊线头，让它‘顺顺气’。”陈默谦虚地说，递上一份手写的《SR-37示波器维护升级记录》，上面详细记录了更换的元件、调整的参数和测试结果，条理清晰，数据详实。
周老师看着这份远超初中生水平的“维修报告”，沉默了半晌，再看向陈默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有震惊，有佩服，也有一丝释然——看来省里的推荐信，分量不轻！这孩子，是个真正的“怪才”！
“好…好…以后这台机器，就归你‘保养’了！”周老师终于松口，甚至带着点“捡到宝”的窃喜，“实验室的钥匙，给你一把备用的。但只能在放学后，我在旁边的时候用！安全第一！” **这等于给了陈默在实验室的“合法工位”和部分自由！**
陈默在青河一中成功开辟了“第二战场”。白天是安静的初中生，晚上则是物理实验室的“设备医生”和“秘密研究员”。SR-37成了他的新画板，他用它观察着各种电路波形，也悄悄记录着脉冲管实验的间接数据（通过传感器模拟信号）。
然而，平静的校园生活下，那夜红外探测到的“暗影”并未消失。
陈默对自己的红外探测装置进行了升级：
* 核心：InGaAs pIN 光电管 + 凸透镜。
* 信号处理：两级运放放大 + Rc滤波（滤除环境热噪声）。
* 输出：不再用LEd，而是接了一个从旧收音机拆下来的小扬声器。当探测到明显热源（如人体）靠近特定区域（他家窗外）时，扬声器会发出微弱的“嘀…嘀…”蜂鸣报警！
* 装置被巧妙地伪装成一个“半导体收音机”的外壳，放在窗台上，镜头对准窗外阴影区。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陈默被一阵熟悉的、轻微的“嘀嘀”声惊醒！声音来自窗台上的“收音机”！
他瞬间清醒，屏住呼吸，轻轻掀开窗帘一角。红外装置的透镜正对着楼下围墙的阴影。月光昏暗，但“嘀嘀”声持续不断，表明那里有持续的热源！
**又来了！**
陈默没有开灯，像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到窗边。他没有直接探头，而是拿出一个小镜子，调整角度，借着月光反射观察楼下阴影处。
镜子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靠在墙根下，似乎在…抽烟？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明灭。人影很安静，没有进一步动作，更像是在…蹲守？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偶然路过，是盯梢！目标就是他，或者他家！是冲着他的“小发明”？还是…冲着他背后的“英才计划”？
他想起林卫国的警告：“人多眼杂”。也想起“山鹰”说的：“保障…绝对安全”。
陈默没有惊动家人。他退回床边，从书包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带天线的塑料盒子——那是张振华上次“顺带”给他的一个小玩意儿，说是“少年宫淘汰的遥控玩具信号干扰器”，能干扰附近几十米内的特定频段无线电信号（如对讲机）。当时张振华说：“省城人多，无线电乱，带着这个，防止你的小发明被乱七八糟的信号干扰。” 现在想来，这分明是给他防身的！
他打开“干扰器”开关，指示灯亮起微弱的红光。然后，他拿起窗台上的红外报警“收音机”，对着楼下阴影的方向，按下了上面一个不起眼的录音键（这是他后来加装的，用磁带随身听机芯改的）。一阵轻微的磁带转动声响起，记录下了那持续的低沉“嘀嘀”声。
做完这一切，陈默关掉干扰器，将“收音机”放回原处，自己则躺回床上，睁着眼睛，耳朵竖着，听着窗外的动静。
楼下的“嘀嘀”声又持续了十几分钟，突然中断了！接着，是几声压抑的咳嗽和低低的咒骂，还有金属物件掉在地上的轻微“叮当”声（像是耳机或小工具）！随后，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干扰器起作用了！** 很可能干扰了对方的通讯设备或监听装置，让对方暴露了位置和状态！
陈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起身，小心地取出“收音机”里的磁带，贴上标签：“9月x日夜 - 异常热源录音”。
第二天放学，他没有去实验室，而是径直去了机械厂保卫科。
林卫国的小办公室里。
陈默将磁带和昨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包括人影的蹲守姿态、干扰器的效果和对方仓皇撤离的细节。他没有添油加醋，语气平静得像在描述一个实验现象。
林卫国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接过磁带，放进桌上的录音机。
“嘀…嘀…嘀…” 规律的蜂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如同一声声警报。
接着是咳嗽声、咒骂声、金属落地声、脚步声…
林卫国的眼神锐利如刀！
“做得很好！陈默！”林卫国关掉录音机，声音低沉有力，“冷静，机警，有手段！像个真正的战士！这东西，”他拿起那盘磁带，“很有价值！剩下的交给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厂区方向，背影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看来，‘寒霜’调走了，新的‘苍蝇’又闻着味儿来了。省城那边最近也有些小动作…哼，真当我们是摆设？”
他转身，看着陈默，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陈默，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只管好好学习，搞你的研究。这些阴影里的东西，交给我们来清理。你的战场，在实验室，在图纸上，在未来！明白吗？”
“明白！”陈默挺直腰板，眼神坚定。
林卫国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只有三位数的短号，声音冷峻：
“洞幺呼叫‘清洁组’。目标区域：青河一中家属院南墙阴影区。时间：昨夜23：00-23：20。发现‘苍蝇’一只，已初步驱离并留下‘声音印记’。请求彻底清扫该区域，并溯源。…对，确保‘雏鸟’绝对安全。”
放下电话，林卫国对陈默点点头：“去吧，回学校。以后晚上尽量别靠近窗口，红外装置…暂时收起来，换个地方藏好。”
陈默走出保卫科，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心底却一片冰凉的清明。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那些看似“玩闹”的发明，已经卷入了看不见的暗流。国家力量的保护如同坚固的盾牌，但也意味着他必须更加谨慎，更加专注。
他摸了摸书包里那枚红星徽章，望向青河一中教学楼的方向。实验室里那台SR-37示波器正等着他。新的波形，新的数据，新的挑战…那才是他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