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老二这急吼吼的眼神，吴秀英只觉得一阵的讽刺。
“家里就只有你妹妹一个人？”
“不卖你妹妹，你就过不下去了？吃不上了？喝不上了？”
“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是当哥的，就这么没出息？”
她还真的是有些不懂，自己这么要强的人，怎么就养出来这么一些没骨气的小白眼狼？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李自成本来以为，吴秀英失去了工作一定会服软，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这么强硬的要维护李玉珍？
听见两个人的争吵，李玉珍立马走进来，拉了李自成的手臂一下：“二哥，你跟妈好好说话。”
“闭嘴，闭上你的乌鸦嘴，说来说去都是因为你！”
“你说你装什么装，那杨建兴到底是哪里不好，你非要闹，现在好了，家里被你闹得鸡飞狗跳不说，就连妈的工作都没了，你满意了吧？”
李自成本来就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现在正好可以对着李玉珍发泄。
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这个妹妹在家里不招人待见，就是他们的佣人和出气筒。
“你给我闭嘴！”
吴秀英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直接咆哮出声。
她想到上一世的时候，这些话自己也跟玉珍说过，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吴秀英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听见别人说，更是觉得自己当年实在是过分，落得那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感受到母亲对自己的维护，李玉珍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她实在不想嫁给一个混混，可是却也不愿意连累家里。
李玉珍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
“妈，对不起。”
最后，李玉珍艰难的从嘴里，挤出来了这句话。
看着女儿这个愧疚的样子，吴秀英更是心如刀绞，她走上前去，温柔的拉着玉珍的手：“傻孩子你说什么对不起，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妈，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家里现在都啥样了，你儿子也不管，孙子也不管，就拉着一个赔钱货的丫头片子没完没了，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我不管，阿兰已经怀孕了，我就是要跟她结婚！”
李自成这下更着急了，他直接跳脚，开始在吴秀英面前耍无赖。
反正李自成心中明白，自己就是老妈的命根子，闹就完了！
见状，吴秀英直接一个白眼过去，一巴掌打在了李自成的后脑勺上，没好气的说道：“娶媳妇是你的事，养孩子也是你的事，别拖累别人，你有本事你就娶，没本事你就忍着，耍臭无赖，你还有理了你！”
说完吴秀英根本不管李自成的反应，拉着李玉珍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其实吴秀英的心中还是很难过的，毕竟她经营了一辈子的家，疼了一辈子的孩子，现在全都不尽如人意，甚至整个家都是乌烟瘴气的，资源严重不平衡，说来说去，这都是她年轻的时候，重男轻女留下来的祸根。
好在现在老天爷给了一个重生的机会，一切都还来得及。
吴秀英肯定是要好好补偿李玉珍的，但也不是真的不要那几个儿子了，她自己的孩子，她心里有数，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只不过是被宠坏了，这才会走错了路。
从现在开始弥补，重新修剪这几个孩子身上的坏毛病，让他们自力更生，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李玉珍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记忆里，妈妈很少这样拉着她的手，母女两个更是很少会有这样的温情时刻，基本上，妈妈对她好一点，都是为了提出要求。
这一次，妈妈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呢？
李玉珍在等，一直都在等，可是偏偏，吴秀英只是一味的往前走，什么都不说。
“妈妈。”
李玉珍弱弱开口，停了下来，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吴秀英。
“妈妈，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爱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家里的情况我明白，我不想拖累你们，我愿意嫁给杨建兴。”
就这么几句话，好像是钢针一般，密密麻麻的刺进了吴秀英的心中。
果然，从小就没有吃过糖的孩子，只需要一颗糖，就已经很高兴了。
就这么一点点的温柔，就能让这孩子心甘情愿的奉献自己的一切！
作为母亲，吴秀英觉得，自己当真是不称职，根本对不起这么好的孩子。
“我不愿意。”
“玉珍，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应该先学会爱自己，再去爱别人。”
吴秀英拉着玉珍的手，一起坐在了那颗老槐树下面。
正午的阳光，就这么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照的她们身上暖洋洋的，也照进了李玉珍那阴暗潮湿的内心。
“妈妈？”
李玉珍不可置信的看着吴秀英，她可以确定，妈妈根本不是在以退为进，妈妈是真心不让她委屈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
李玉珍不能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
明明之前，都是她妥协，都是她为了这个家付出的，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应当，就连她自己也是这样！
“好孩子，妈妈知道你懂事，可是家里没有你想的那么惨。”
“你大哥是读书人，不愁没工作，你二哥也是大好青年，有手有脚，你小弟更是年轻力壮，他们都有能力也必须要学会自己去养活自己。”
“至于你，你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这个家也是你的家，我也是你的妈妈！”
吴秀英再次拉着李玉珍的手，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讲道理。
她知道，这个年代很多女性的一生，都贯穿着奉献和牺牲，可是重活一世，吴秀英不要自己的女儿过这样的日子，更不要自己的女儿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妈妈，呜呜，妈妈谢谢你。”
“我一定会好好读书，我要好好报答你！”
李玉珍声泪俱下，鼓起勇气钻进了吴秀英的怀里。
从前，只有哥哥弟弟可以跟妈妈撒娇，她只能在一边看着，这一次，她想要任性一次！
“好孩子，妈妈不要你报答，妈妈要你飞得高，跑得远。”
“这纺织厂的家属院，现在对你来说就是虎狼窝，你走吧，现在就去火车站，现在就去省城上高中，其实你成绩很好，你们老师当年一直都在求你回去上学，是妈不好，都是妈耽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