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吹风机砸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嗡鸣,水珠顺着男人贲张的肩胛滑落。他瞳孔紧缩,浴巾下的肌肉绷成硬块:\"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踉跄后退,湿发黏在颈间,寒意直刺骨髓。这不是梦——镜面反射的吊灯裂纹、瓷砖缝里霉斑的腥气,真实得令人窒息。\"我…我不知道,\"喉咙干涩发紧,\"我在家睡觉,一道雷——\"
\"雷?\"他冷笑截断,抓起台面的扳手,\"这是核电站禁区!安保系统连只老鼠都钻不进来!\"扳手寒光逼近时,脚下突然传来深渊般的震颤。
轰——!
顶灯炸裂成流星,墙体裂开蛛网。男人猛扑过来将我按进浴缸,混凝土碎块砸在他背上,闷响混着骨裂声。警报撕裂死寂,红光如血泼满墙壁。
\"反应堆…\"他咳着血沫撑起身,\"地震触发了紧急停堆!\"
控制室的闸门被气浪掀飞。我跟着他冲进深渊巨口般的甬道,刺鼻的臭氧味裹挟着尖锐的电子音:\"冷却剂管道压力超标!\"仪表盘上红线癫狂跳跃,屏幕映出总工程师铁青的脸:\"备用柴油机呢?!\"
\"地震震塌了燃料库!\"年轻技术员尖叫,\"冷却水正在蒸发!\"
男人突然将我拽到控制台前:\"你说那道雷——是不是蓝色的?\"见我点头,他猛地扯开领口,锁骨间赫然烙着和我玉佩相似的螺旋纹路:\"我叫安德烈,切尔诺贝利事故清理人…我们被‘时空锚点’拽回了1986年4月25日!\"
玉佩在他话音落时骤然发烫。穹顶传来冰川崩解的呻吟,冷却池方向炸开惨白的光。安德烈扑向操纵杆:\"堆芯开始熔毁了!必须手动插入硼控制棒!\"
\"不行!\"白发工程师暴喝,\"RbmK反应堆的设计缺陷——控制棒石墨端会先加速裂变!\"他粗暴推开安德烈,\"灌海水!立刻!\"
人为的丧钟就此敲响。
海水涌入堆芯的刹那,高温蒸汽如远古巨兽冲破束缚。铅顶盖被掀上三百米高空,反应堆化作燃烧的墓碑。蓝白色粒子流喷溅如星瀑,控制室玻璃瞬间熔成液态,有人脸颊鼓起葡萄大的水泡,皮肉如蜡油般滑落。
\"快走!\"安德烈撕下防辐射服裹住我。甬道已成人间炼狱,一名女技术员蜷在墙角呕吐出内脏碎块,她的防护服在辐射下脆如薄纸。转角处,总工程师正把年轻技术员推向泄漏的管道:\"堵住缺口!这是命令!\"
\"您明明知道灌海水会引发氢爆!\"青年嘶吼着被辐射流吞噬,\"就为了掩盖设计失误——\"
安德烈的玉佩突然浮空旋转,幽蓝光幕笼住我们。粒子流撞上屏障激起涟漪,但玉佩裂开细纹。\"锚点能量在衰减,\"他拽着我冲进通风井,\"堆芯彻底爆炸前,必须抵达‘石棺’地基!\"
地下十五层,锈蚀的钢筋如巨兽肋骨。安德烈撬开混凝土板,露出刻满螺旋纹的青铜基座。\"当年我们用四千吨铅封堆芯时发现的,\"他将裂开的玉佩按进基座凹槽,\"这下面埋着比核反应堆更古老的东西——\"
基座迸发强光,穹顶传来第二波氢爆的轰鸣。气浪将我们拍进光涡前,我瞥见总工程师在辐射尘中融化,手还伸向控制台上一张家庭合照。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瞬,安德烈的声音烙进耳膜:\"记住,灾难从来不是天灾…\"
狂风卷着放射性尘埃扑向普里皮亚季河,红森林在伽马射线中燃烧。而地底青铜基座的纹路,正渗出比铯-137更古老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