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靛蓝光芒,如同沉溺的月光,浸透了特护病房。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冰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寒意与金属燃烧后的焦糊味。风暴的余威仍在空间里无声震荡,震碎了所有灯光,只余下窗外那颗“深蓝星尘”投来的、粘稠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靛蓝辉光。
风暴中心,张振如同被钉在无形的十字架上。他双手死死攥着那艘濒临崩溃的“小雅号”纸船,船身紧按在陈屿胸口那道焦黑的暗金裂痕之上。船体表面,细密的冰裂纹路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每一次金光与暗芒的剧烈对冲,都让裂纹加深一分,发出细微却令人心碎的“咔哒”声,如同骨骼在极寒中断裂。
没有声音的爆炸在持续。灵魂层面的撕扯比肉体的酷刑更甚万倍。张振的意识被强行拽入一片混沌的战场——一边是纯粹冰冷的靛蓝深渊,散发着非人的漠然与吞噬一切的饥饿;另一边是悲伤却无比坚韧的金色海洋,带着小雅纯净的守护和父亲绝望的呐喊。两股力量在陈屿这具濒临物理极限的“容器”内疯狂绞杀、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陈屿身体表面的靛蓝裂痕与暗金焦痕剧烈波动、扩大,裂痕深处闪烁的熔融琉璃光芒如同垂死恒星最后的爆发,明灭不定。
“呃啊——!!!”陈屿的喉咙里爆发出超越人类声带极限的尖锐嘶鸣,那不是痛苦,而是两种非人意志在他残骸般的躯壳内发出的、纯粹的毁灭咆哮!他的身体在担架上剧烈抽搐、反弓,如同被无形电流反复击穿的青蛙标本。那双空洞的靛蓝眼眸深处,一点属于“陈屿”的微弱火星,在靛蓝与熔金的疯狂绞杀中,如同狂风中的蒲公英,明灭、挣扎,每一次闪现都带着极致的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被强行炸出的清明!
张振的视线在风暴中模糊、撕裂。他看到了!就在陈屿胸口那道焦黑裂痕的深处,在那片毁灭性的能量漩涡核心,一点极其微小、却纯净到刺目的……金色光点!那是“小雅号”的核心!是小雅最后一点生命印记所化的……悲伤灯塔!
它正被靛蓝的冰潮与暗金的烈焰疯狂撕扯、吞噬!
就在这时!
那道虚幻的、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小雅身影,在风暴扭曲的空间边缘,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瞬!她纤细的、半透明的手臂,带着一种穿透生死的决绝,无视了狂暴的能量乱流,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探向风暴的核心!探向陈屿胸口那道焦黑的裂痕!指尖,直指那点即将被淹没的、属于她的、纯净的金色光点!
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没有声音,但一股悲伤到极致、纯净到极致的意志,如同最后的叹息,穿透了毁灭的轰鸣,直接烙印在张振的灵魂深处:
爸爸…别怕…
守护…陈叔叔…
回家…
“不——!小雅——!!”张振的灵魂在无声地咆哮!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纸船是媒介!小雅最后的意志……她要……她要牺牲自己那一点仅存的印记,去……去“填补”那道裂痕?!去中和那毁灭性的冲突?!
他想要阻止!想要抽回手!想要保护女儿最后的存在!
但来不及了!
小雅虚幻的手指,带着穿透虚实的悲伤力量,轻轻触碰到了那点即将熄灭的纯净金光。
接触的刹那——
时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生生掐断!
病房内狂暴的能量风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声音、光影、乃至思维的流动,都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只剩下……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窗外,那颗冰冷的靛蓝“星辰”,光芒骤然凝滞!如同宇宙之眼,冰冷地注视着病房内这超越常理的一幕。
下一秒!
“叮……”
一声风铃!
空灵,飘渺,带着穿透灵魂的悲伤,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解脱。
这声风铃,不是幻觉!它无比清晰地回荡在凝固的病房里,回荡在张振、陈屿,以及所有昏厥者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
随着这声风铃——
小雅那虚幻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晨雾,瞬间化作亿万点细碎、纯净、带着悲伤温度的金色星尘!
这些金色的星尘,没有消散,而是如同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如同归巢的萤火,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悉数涌向了陈屿胸口那道焦黑的暗金裂痕!
涌向那点即将被靛蓝与熔金彻底吞噬的、属于她的、纯净金光!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共鸣。
金色的星尘如同最温柔的潮水,轻柔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覆盖、包裹、融入了那道焦黑的裂痕深处!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如同冰雪消融、烈火被清泉浇熄般的……无声湮灭。
陈屿胸口那道疯狂闪烁、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金裂痕,在被金色星尘涌入的瞬间,光芒……骤然熄灭!
如同被掐灭的烛火。
紧接着,那疯狂侵蚀、试图将陈屿彻底撕碎的靛蓝冰纹,失去了暗金力量的对抗与纠缠,瞬间如同退潮般,猛地向内收缩、黯淡!裂痕深处闪烁的熔融琉璃光芒也骤然熄灭,只留下如同烧灼后的、死寂的焦黑痕迹。
陈屿反弓到极限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提偶,重重摔回冰冷的担架。喉咙里那非人的嘶鸣戛然而止。那双空洞的靛蓝眼眸深处,那点属于“陈屿”的微弱火星,在金色星尘涌入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一滴清泉,猛地……稳定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痛苦和……茫然,在那片靛蓝的死寂中,如同水底的微光,极其艰难地……浮现出来。
他干裂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张振读懂了那个口型。
“……晚……星……”
风暴,彻底平息。
病房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窗外那颗冰冷靛蓝“星辰”投来的、粘稠的光芒。
张振僵立在担架旁,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他手中紧攥的“小雅号”纸船,那悲伤的金色光晕……彻底消失了。船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冰冷、死寂、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化作齑粉。船身深处,那点微弱却坚韧的生命脉动……再也感知不到分毫。
只有那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风铃余韵,还在冰冷的空气中,带着无尽的悲伤,无声地回荡。
“小……雅……”张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如同破旧的风箱。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怀中那艘彻底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纸船。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冻结了血液,凝固了思维。巨大的、如同宇宙般空旷的悲恸,迟滞了一瞬,然后如同被压抑亿万年的海啸,轰然将他吞没!没有眼泪,只有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碾碎的……钝痛。他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怀中的纸船无声滑落,摔在沾满靛蓝冰屑和尘埃的地面,发出一声轻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脆响。
几片碎裂的纸屑,如同枯叶般飘落。
就在这时!
窗外,那颗冰冷的靛蓝“星辰”,光芒骤然变得无比炽烈!仿佛被刚才病房内那场超越维度的湮灭所彻底激怒!
粘稠的靛蓝光柱,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穿透了病房的玻璃!
没有破碎声!
玻璃如同被高温瞬间熔解、同化,化作流动的靛蓝液体,无声地向内侵蚀、流淌!
光柱的核心,并非纯粹的光芒,而是……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闪烁着冰冷靛蓝光泽的……星尘颗粒!如同亿万颗微缩的、充满恶意的眼睛!
这蕴含着冰冷恶意的“星尘之雨”,无视了物理阻隔,瞬间笼罩了整个病房!目标,直指担架上刚刚平息、意识似乎有了一丝微弱挣扎迹象的陈屿!以及……跪倒在地、灵魂破碎的张振!
冰冷的、带着绝对侵蚀意志的靛蓝星尘,如同活物般,疯狂地扑向陈屿胸口那道刚刚被金色星尘“修补”过的焦黑裂痕!也扑向张振裸露在外的皮肤和他身边那艘破碎的纸船!
病房内刚刚平息的冰冷死寂,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非人的恶意……瞬间填满!
唤醒协议……并未终止!
深蓝的低语……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