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的眉毛拧成一团，腿夹的更紧了。
老九起身，伸手牵住孩子，把他带到痰盂前。他蹲下身，动作生疏地解开那些精巧的扣子，又迅速直起身，双手插兜转向窗外。
“好了叫我。”
“嗯！”
不多时，身后传来孩子清脆的声音：“叔叔，我尿好了。”
老九转回来，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提好了裤子。赵栓子突然鞠了一躬：“谢谢叔叔！”
老九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下手力道没扣好。结果粗糙的虎口老茧勾住了赵栓子的头发，随着收回手的动作把赵栓子扒拉的一个踉跄又疼又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开了。
老九顿时僵在原地。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却被孩子的哭声吓得手足无措。感觉比十把枪顶着还可怕。
幸好乔雪及时推门而入。
“栓子，怎么了？”
“妈妈！”
孩子扑进母亲怀里，抽抽搭搭地。乔雪歉意地朝老九点点头：“九叔，我先带他出去哄哄。”
待母子俩离开，老九长舒一口气。陈米玥忍不住笑出声，却在老九投来视线时立刻绷紧了神经。他要说那件事了……她一直故作轻松，也不主动问，怕得到了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老九开门见山：“上次我说的那件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不是周毅。那人被村民送医了。”
陈米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感到心脏不断下沉，最终坠入冰冷的深渊。
“我说过别把一线希望当希望，显然你没听我的话。”老九的声音很平静。
陈米玥勉强扯了扯嘴角。前世他走得干干净净，今生却给她留下一丝希望，如今这希望也破灭了。但至少，这份期待让她平静的内心泛起过涟漪。
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还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说。”
“周毅的三弟打伤了人，现在在派出所，我不想管他的破事。”
“打伤的是什么人？”
“是军工厂厂长的儿子。据说是个下三烂。”
“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来管吧。”
“你要我管？”老九有些无奈的笑笑。周毅留下个烂摊子，想必小嫂子也很头痛。周家三兄妹。一个二十二，一个十八，还有一个十七，而小嫂子才二十啊，当着三兄妹的家也是不容易。
“你想让我怎么调教他？轻重有要求吗？”
“越重越好，比如，让他来这里打黑拳。他不是总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吗。这里，正好有合适他的方式。”
老九微怔。小嫂子挺狠啊。陈米玥直视他的目光，问心无愧的神情。
“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的原则。你有你的理由，各人有各人的债。我不会过问，我只需要服从你的指令，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老九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
“不过我想说，周子骏和林丛的恩怨，我从周毅那里听闻过。林丛确实是个祸害，那小子就像条水蛭。”
陈米玥点点头：“恶人自有恶人磨，周子骏也不是善茬。”
老九看着陈米玥片刻。
“周子骏，的确让周毅操了不少心。”
他将烟掐灭，叫来了小毛他们三个吩咐道：“去医院摆平林家人。告诉他们，医药费多少钱我九叔照赔。要是敢纠缠周子骏，就把林丛那小子的烂事都抖出来，够他吃几十年牢饭。”
老九应该是知道林丛所有的事，陈米玥再次被他的信息网震惊到。
待小毛几人离去，老九起身：“现在去派出所。”
那辆挂着司令员私章的奔驰w114里，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缓缓流淌。乔雪抱着赵栓子坐在后面，孩子很快就睡着了。陈米玥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神色晦暗不明。
派出所里，周子骏在拘留室饿了一整天，脸色发青。老九帮着办理好了接他回家的手续。带着周子骏出来的警察说道：“家属怎么现在才来？”
陈米玥淡淡回：“让他长长记性。”
周子骏抬头看了陈米玥一眼。没说话，而陈米玥过去就甩了周子骏一耳光。
“你！”周子骏拳头攥的啪啪响。眼神里是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但他这会儿被陈米玥的气势震到，并没有失去理智还手。
老九看向周子骏。看得出来周子骏是个有血性的，但确实也需要调教。要是他出手打陈米玥，那他就没救了。
陈米玥厉声骂：“你哥用命换来的烈士名声，就被你打没了？你以为打架很英雄？废物才用拳头解决问题！”
周家骏原本倔强的眼神，在陈米玥说到周毅时瞬间红了眼眶。他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老九适时打断：“有什么话出去说。”
坐在车里，老九甩出一张欠条：“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拿钱摆平了林丛的家属，他们不会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但你要留案底，派出所也会通知你的学校。而且你现在欠我两百五十六块，我只给一个月，把零头先给我还上。否则利滚利，你这辈子别想翻身。”
周子骏抬眼看向老九的侧脸，他给人一种惹不起的威严。这个男人他并不认识，也不知他和大哥与陈米玥是什么关系。但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他和大哥关系匪浅。
既然是他摆平了这件事，他就得认这笔钱。便默默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要不是你嫂子说，我是不会管你，你至少判三年劳改！明白吗？她打你这巴掌你该受着！还要记嫂子的人情。你先回家去，我过几天会找你谈谈这笔钱怎么还。另外林丛的医药费后续还需要钱，到时候再另算。”
周子骏一直沉默，他眼中的光在熄灭。
陈米玥看着窗外没说话，微风拂面很是凉爽，她颇为惬意的眯着眼睛。
乔雪抱着睡着的栓子叹口气，周子骏这辈子可咋整，才十八岁，有了案底可就完了啊。这少年人咋这么莽呢。
此时他们对面驶过一辆伏尔加GAZ-24，突然下起了雨，在对方摇上车窗的刹那，陈米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
“周……周毅！快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