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到今日,山上的山匪们也开始着急了,他们上面暂时不差吃喝,但是别的东西他们也得去街上买啊。
比如盐。
时章吃了两口淡如水的饭菜,实在没忍住将筷子一扔,骂着两个下属:“你们他爹的先前去街上逛不知道买盐回来?”
雷宗平被吼的脖子一缩,讪笑道:“老大,若不然,我们去刀疤山找铁刀疤借点盐?”
时章冷笑。
铁刀疤原先不叫刀疤,叫铁莽,当时与他一同逃难来的太仓,初始,两人占山为寇,那时还算和睦,而后,铁莽越来越凶残,抢劫过路人,不论老少,男的直接杀了,女的掠上山凌辱。
后来官府出面来剿匪,铁莽被一刀砍在了脸上,好了后在脸上留下个大疤,铁莽也因此改名,将自己所占的山头取作刀疤山。
时章本就看不惯铁刀疤的作为,当年铁刀疤被官府围堵时,时章瞧见了并未出手相助,想着借官府之手除了他,甚好。
没成想,让他活了下来,铁刀疤也因此被记恨上时章了。
两边山头的人时不时去给对方找麻烦,这些年互相忌惮又不敢完全撕破脸皮,生怕斗个两败俱伤,被别人钻了空子。
往年官府剿匪都是从铁刀疤下手,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年轮到他时章上路了。
这些官兵两个山头都围了,不过大部分人手围在他这边,围的他落马坡水泄不通。
时章没好气的啐了口:“铁刀疤他爹的看好戏都来不及,还借盐给我们?”
“再说,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了。”
“眼下官府围着路,不知要困到几时去,咱们出不去,他还能飞出去不成,我就不信只有我寨子缺衣少食。”
时章心里也憋屈,他们这一月来又不是没与官府的人起过冲突,哪成想,他们一出击,那些软骨头就跑了,跑到平坦处才与他们打。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落草为寇,腿脚功夫都不行。
这么些年也攒了些武器,但也比不上官府的刀剑厉害,没了地势掩护,他们哪打得过。
等他们撤回山头,那些该死的孬种又围了上来。
那些守卫一次次的往前围半寸,再这样下去,地势都叫他们摸清楚了,人也围到家门口了,他们还打个屁。
与其被抓回去砍头,还不如干脆利落的自刎得了,这样还能留个全尸。
话是这样说,时章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这些时日几次派小弟去探路,打算另寻出路,谁曾想,明路没找到,倒是在林中遇着好几拨乔装打扮的官兵。
这些人竟一边围着他们,一边悄悄派人往山上潜伏。
早些探子来报,时章也知道了,不久前太仓县来了个谋士,想必这些法子就是那人出的。
哼,有些意思。
时章决定去会会那人,听说还是个瘸子,时章更感兴趣了。
时章带着一小拨人悄悄靠近陆辞他们驻扎的地方。
原先石安对陆辞有些轻蔑,但现在倒是认可了男人,懂些兵法,不是纸上谈兵的废物书生。
他们近来虽然也没剿什么匪,打法也憋屈。
那些狗日的悍匪骂他们孬种,孬兵,但是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围的上面的山匪根本不敢下来作乱。
陆辞走了过去,他的腿如今大好,稍稍久站都没关系。
突然瞧见了高山处有个穿着黑色夹袄的汉子,正是前世的被弹劾的那个将士——时章。
前世有官员上书弹劾时章曾为太仓土匪,抢劫杀人,残害百姓。
陆辞进行审查,时章确实曾为山匪,但他拒不承认自己草菅人命。
办事讲证据,查出时章当时确实与另一个土匪头子有过勾搭,后来还冒领了户籍,参了军。
时章罪证坐实,正值朝中大洗,这种有严重劣迹的官员,应被判处死刑。
不过时章这些年也立了些军功,功过相抵,最后时章被革去官职,剥夺俸禄,发配到边疆去充军了。
陆辞冷漠的看着他,这人不该当匪患,应去沙场戍边卫国。
时章看着那个生得过于俊美的男人,不由有些恼怒,那人是什么眼神,怎得好像十分看不上他一样。
时章出言嘲讽:“你就是吴满仓请来的那个谋士,呵,也不过如此,缩头乌龟,有本事咱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啊。”
“一打你们就往后撤,算什么好汉,呸,孬种,你们这种,上了战场也是孬兵,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石安脸皮扯了下,这狗杂种。
石安开口骂道:“你这么能耐,有本事别缩在你那破龟壳里,咱们一打你们不也逃回去了?呸,孬匪。”
陆辞没说什么,让人拿把弓箭过来。
陆辞搭弓,对准时章。
时章看着这人,再看看两人的距离,心中冷哼,这么远,他在上位,他看他如何射上来。
“咻——\"的一声,破空声响起。
箭直直的冲着时章面门上去。
时章慌乱的躲避,下头围着的官兵发出哄笑声,本就在山上,这嘲讽声响的震耳欲聋。
秦韦面露惊诧的看着陆辞,他没想到陆辞居然有这么好的箭术,老爷当真是能文能武。
时章避过箭矢,看了眼插在背后的石头缝里的箭,箭尾还在轻颤,如同他此刻乱跳的心脏一般。
时章咽了下口水,那男人竟有这般功夫。
时章还未回神,身旁的雷宗平惊慌的说道:“老大,那人又瞄着你呢。“
时章眼瞳微缩,转眼看去,果然,陆辞又在对他拉弓,时章立即下令让兄弟们撤,不过,陆辞却突然放下手中的弓箭了。
陆辞平静的对时章说道:“想来阁下就是落马坡的大当家,幸会。”
“此番前来,吴大人并不是为了绞杀各位而来,诸位都是我大雍的子民,自该受我大雍律法保护。”
“何苦落草为寇,屈居于这荒山野岭。”
“不说你们自身,诸位日后安家立业,难不成连累妻儿也整日担惊受怕,做一辈子山匪,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时章沉默片刻,问道:“你是什么意思,吴县令想要招安我们?”
“呸,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若是老子们降了,没准下一秒就人头落地了,到时候我们找谁说理去,别想蛊惑人心。”
陆辞摇头,淡然一笑,果然没有不战而降的将士。
陆辞说道:“若诸位执意不降,我们也只能等着各位回心转意了。”
“怕就怕,我们等得,你寨子里的弟兄们等不得,大当家怕不是当真要带着兄弟做个饿死鬼,呵。”
时章看着底下那个俊美男人漫不经心的笑容,恨不得抄起石头砸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