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泠在院子里摆上桌椅,备上茶水和点心,便让星祈半躺在上面休息。
这时沐浴更衣后的月殊出现在廊下,平静地注视着这边。
长生提起食盒:“公子,我给你留了饭。”
“多谢。”
月殊接过,转身离去。
长生挠了挠头,他刚才好像看到月公子笑了,是在替小姐高兴吗?
是啊,长生也忍不住笑起来,移眸看向蓝泠,小姐现在一定很高兴吧。
真好。
蓝泠用木梳一点点梳顺星祈凌乱的头发,如千年前一样高高束起,碎发散落在眼角,遮挡了些许疤痕,仿佛已经回到曾经的模样。
只是明媚的少年染上了阴翳,哪怕是灿烂骄阳也无法照透他的幽暗。
星祈看似麻木地低着头,实则忆起了他初显人形时,也是蓝泠给他梳的头发。
她是他的家主,是他的母亲,是他的姐姐,是他的朋友,是他绝不能失去之人。
只要她在身边,千年的苦难便仿佛不复存在。
“我晚上再回来。”
蓝泠弯腰叮嘱他要好好休息,随后便出了泠府。
她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修炼,一日也不可懈怠。
蓝寒英几乎是后脚回府,将一副造型别致的拐杖拿给星祈看:“过两日你就能杵着它自己走路了,上面还雕着瑞兽呢,好看吗?”
星祈仍旧低着头,好像在看拐杖的方向,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蓝寒英暗暗叹了口气,见秋天风凉,便拿来披风给他披上,将拐杖放在桌旁,收敛心疼的眼神离去。
九尾趴在房檐上,用尾巴戳了戳梼杌:“你去给他表演个杂技。”
“吾为什么要演杂技?”梼杌凶神恶煞的黑脸一垮,回视吃猫般的眼神。
“他开心了,主人就开心,就会给你吃不完的丹药和灵果啊。”九尾悠闲地摇尾巴。
梼杌冷啧:“为什么不是你去演杂技,然后分一半好吃的给吾?”
“你比较可笑。”九尾上下打量某只大黑狗,嫌弃地摇摇头。
“你个死猫!”
梼杌气得不轻,冲上去就要把九尾撕碎,一狗一猫在院子里狂奔,围绕星祈打得你死我活。
某狗一巴掌拍飞一撮某猫的毛发,气得某猫炸开九条尾巴:“臭狗!收起你的臭爪子,不准碰我的毛毛!”
“臭狗!臭狗!臭狗!”尾巴们蹦蹦跳跳。
梼杌:“?”
又以多欺少,不讲武德!
转眼间就攻守易势,某猫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尾巴,把某狗吵得抱头鼠窜。
星祈面无表情地坐着,目光时不时被吸引一下,又很快恢复空洞。
坐一下午纹丝未动,英姨给他掖披风的褶皱,甚至都没有变分毫。
直到蓝泠跨门而入,他才缓缓移动脖子,直直看过去,沐浴着夕阳的身影倒映在眸子里。
“星祈,坐了一天坐僵了没?再起来走一走吧。”蓝泠微勾唇角,搀扶着他的手臂,在院子里散步。
蓝星祈低眸便能看到她的发顶,以及她如千年前一般消瘦的身子。
可现在的她充满了力量,轻而易举便支撑住他整个人,好似永不动摇的港湾。
他蹒跚的步履忽然停下。
蓝泠疑惑抬眸,刚想问他是不是累了,就见他僵硬地俯身,双臂颤抖,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拥住她。
星祈将脑袋的重量全都压在她的肩膀上,眼眸半阖,麻木空洞中是藏不住的脆弱和依恋。
这个姿势对他来说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可蔓延在四肢百骸的刺痛也阻止不了他的靠近。
毕竟这是他坚守千年,踩在荆棘之上,被扎得头破血流也要等的人。
蓝泠的指尖微颤,反拥抱住他,声音很轻很轻:“我在,我不会再离开了。”
星祈机械微弱地点了一下头,手指收紧,留恋着她发梢的触感,却很快松开她,继续向前迈步。
冰冷阴翳的眸底隐约燃起了一抹光亮。
蓝泠继续搀扶着他,围绕院子走了两圈,便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英姨又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把清淡又美味的菜,不停地往星祈的碗里夹:“多吃点饭菜,才能早早好起来,走起来跑起来。”
星祈拿着长生买回来的木勺,极缓慢地进食。
他虽没有多少反应,却能从热气腾腾的饭菜,温暖的烛光,以及和煦的言谈,感觉到温馨的氛围。
吃过饭后。
蓝泠交给长生一张地图和一张金卡,嘱咐道:“在我标记的城市,以你的名义买宅子,要足够大,至少有这座宅邸的一半。”
“我的名义?为什么不以小姐的名义?”长生惊了一下,万一他翻脸不认账,小姐岂不是损失惨重。
蓝泠道:“我的名字和来历都比较敏感,只有你干干净净,就以你的名义。”
至于他会不会携款跑路这个问题。
一是她相信他的人品,二是以她的能耐,这些钱分分钟就能赚回来。
即便是拿几千万金币测试出一个来日的叛徒,也是非常值得的。
“好,小姐,我明日就去。”长生感受到蓝泠的信任,自豪感油然而生,小心保管好地图和金卡。
之后的几日,蓝泠照常修炼,回来便带着星祈走几圈。
星祈每天都吃一颗丹药,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渐渐的能够靠自己走路,时不时会在某处,望着训练的影卫们发会儿呆。
影卫们回头,便能看到一袭白衣的少年立在廊下,脸上的疤痕少了许多,显露出清俊的轮廓,身姿也是挺拔修长,很是惹人注目。
只是他碎发的阴影下,是一双冰冷幽暗的眸子,总散发出逼人的煞气。
似乎始终有危机感潜在骨子里,瞬间便能将坏人撕成碎片。
影卫们面面相觑,超小声地交谈。
“他是主子的朋友,为什么姓蓝?倒像是弟弟。”
“可能是关系好就结拜了?嘿嘿,我也想跟主子一个姓。”
“我听说妖都很强大啊,真想跟他切磋一下。”
“那还要很久呢,你看他走路都得杵拐杖。”
“你们这么闲吗?后天可就是一月之期了,你们也不想被主子赶走吧?”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影卫们陡然如梦初醒,急忙投入紧张地训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