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半小时,程可就觉一股尿意袭来。
糟糕,水喝太多了。
程可说了一声就往外边厕所狂奔。
好巧不巧,辅导员恰恰在这个时刻,拿着一张纸走进办公室。
李政乾早已端正坐好,看见辅导员进来,打了一声招呼。
辅导员点头回应,扫了一眼又没看到程可,脸上明显不悦。
“程可呢?回来了吗?”
团支书想回答,却被李政乾抢先回答道:\"回来了,不过又走了。”
“去哪儿了?”
“应该是去厕所了。”李政乾弱弱地说,低眉抬眼心虚的样子看起来像包庇罪犯的同伙。
辅导员看他一眼,心里有了定论,没再问了,拿出刚才拿的一张纸放在桌上。
”大家可以对照这上面的内容再检查一遍,确保没有出错。”
几个人齐声应答,辅导员又匆匆地走了。
辅导员前脚刚走,程可就回来了。
此时的程可还不知道,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莫名其妙地就给辅导员留下了坏印象。
·
过了几天日子。
这几天程可一直在研究学生会面试的事,偶尔辅导员还是叫班干部去办公室帮忙,阮月琳只去了一次,剩下的都是程可替她去的。
程可虽然不是班长,但已经接受良好了。不仅阮月琳会给她转账,而且自己在办公室也得到了锻炼,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转眼又到了每周一次的班会时间,说完重要事项之后,辅导员对大家说:“各位同学,咱班之前选的班长阮月琳同学,非常可惜,由于身体原因已经无法再继续担任班长这个职位了。”
讲台底下发出一片唏嘘声。
程可对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她当即扯了扯旁边阮月琳的袖子,悄声问:“为什么不当班长了啊?”
阮月琳瞥她一眼,眼皮都懒得掀起,冷淡地回:“腻了,没意思。”
听见这句话,程可如遭雷劈。突然辛辛苦苦争班长位置的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阮月琳一句腻了就丢了。
她有些惆怅,但不出片刻脑袋灵光一闪。
阮月琳不当班长了,那票数第二的她应该可以接替班长的位置吧。
程可又来了精神,神采奕奕地看着讲台上的辅导员。
一旁的阮月琳懒懒地瞥了一眼兴致高涨的程可,抿了抿嘴,她不用想也知道程可现在在想什么,可惜……
辅导员看一眼台下,示意安静。
“阮月琳同学向我举荐了李政乾同学当班长。”
这话一出,如一盆凉水把程可浇了个透。
她十分万分不解地看向阮月琳,想听她亲口说些什么,但阮月琳一如既往的神情淡淡,甚至都没转头看程可一眼,看起来完全没准备向程可解释什么。
见阮月琳一副不甚在意的态度,程可紧咬着嘴唇,深受打击。
“本来不该只根据举荐来选定班长的,但根据我这几天对李政乾同学的观察,李政乾同学热心负责,多次主动帮助办公室整理资料,做事也十分认真细心。所以,我们就选定李政乾同学担任班长。”
程可在台下如同木偶一般堪堪听着。
热心?认真?负责?李政乾?
程可完全不能将这几个词和偷奸耍滑的李政乾联系在一起。
辅导员一定是认错了人吧。
班会已经结束两个小时,程可坐在寝室里发了半天呆,发现自己还是无法释怀,尤其是自己的室友阮月琳举荐李政乾当班长这回事,无论是以阮月琳是自己室友的身份这一点,还是以李政乾品行不好的这一点,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挣扎许久,程可还是走到寝室门口,堵住了要进寝室的阮月琳。
被拦住的阮月琳不悦地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程可,程可顶着她不快的目光,硬着头皮说:“月琳,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
宿舍楼下旁边的空地上,月色朦胧,凉风习习。
这边没有路灯,昏暗夜色中阮月琳依旧傲然地站着,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瞧着程可,随意开口:
“说吧,什么问题?”
程可看着夜色中对方朦胧的轮廓,说: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举荐李政乾?”
阮月琳为这个无聊的问题耸耸肩,歪着头眼睛看向斜上方四十五度,撇撇嘴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看哪个顺眼就挑哪个咯。”
程可不免抿紧了唇,压抑着心头一丝不甘心。她固执地抬头,拗着脖颈,埋藏心底的话语从她的唇缝中挤出:
“我只是不明白,你是我的室友,这几天你的活都是叫我干,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我呢?”
阮月琳无动于衷,没有任何表示。
程可依旧倔强地看着她。
阮月琳无奈地偏头,叹息一声,开口的话语却如冰锥一般,又冷又锋利,直戳程可的内心深处。
“你不觉得,你一点儿也不适合当班长吗?”
程可知道自己并不是完美的人选,但是她一直相信,只要争取,只要努力,只要一遍又一遍地打磨自己,会成功的,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的。
“我虽然有些缺点,但是我可以努力学习怎么当好一个称职的班长。”
程可直视着眼前的人,黑圆的眼瞳里写满了倔强和不甘。
阮月琳没想到她突如其来的脾气,干脆掰着手指头冷声列举:
“第一,你不够聪明,情商低,为人处世不够圆滑,与人交流的能力十分差劲。”
程可听阮月琳突然开始不留情面地批判自己,第一句就把自己批得体无完肤,她面前仿佛又浮现出小时候程利平跟人学做生意被骗赔光家产之后冷眼责怪她的样子。
“你这个赔钱货,要不是为了养你老子能去做生意吗?留不住你妈,帮不上老子一点忙,在学校也尽惹事儿,怎么别人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就是你性格有问题!”
那是程利平性格转变的开端,也是程可痛苦生活的起点。这之后,她无数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家里的日子水深火热,学校里的霸凌变本加厉,一切都让她痛不欲生,她甚至几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直到小姑知道了一切,把她接回自己家鼓励她、引导她,发自内心地爱她,程可才慢慢变得自信起来,但此刻自尊心却受挫,建立起来的自信如大厦轰然坍塌。
程可咬着唇,瞬间红了眼眶。瘦弱的身躯如风中薄纸轻轻颤着。
阮月琳对此毫无察觉,她掰起第二根手指面无表情地继续说着:
“第二,你人缘不好,到你上台时底下人都不看好你,你在班里没几个朋友吧?”说到这,阮月琳停顿了一下,想起什么,“就连今晚,辅导员也是夸奖李政乾,而不是夸奖你,说明这几天下来你跟辅导员关系还是一般。”
程可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阮月琳掰起第三根手指。
“第三,你没有领导能力,在班里毫无威信。”阮月琳看了一眼眼眶通红的程可,不咸不淡地加上一句:“你还爱哭,你完全没办法管束他人。”
程可原本昂着的头颅一点一点地低垂了下去,她的骄傲和自尊是一棵无论环境如何始终坚持向上生长的小树,而小树苗被阮月琳硬生生从内到外折成两段,上面那一段还没有彻底断掉,只奄奄一息地垂在她的身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