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静谧的月光透过窗棂,轻柔地洒在裕轻云的闺房之中。
屋内那火红的装饰在月色下隐隐闪烁,似是一团温暖的火焰,映衬着即将到来的喜事。
裕轻云静静地坐在窗前,目光落在那火红的装饰上,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
想到那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柳弦,她嘴角微微上扬,不禁莞尔。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云儿,是娘。” 妇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裕轻云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只见妇人手中拿着一本画本子,眼神中满是期许。
妇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细心地关上房门,然后拉着裕轻云的手,将她扶到床前。
“明日你便要成亲了,有些事情你也该学学了。”
“娘?” 裕轻云微微一愣,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
妇人微笑着,牵起裕轻云的手,将一本折子塞进她手中,语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柳弦那小子虽然看着是吊儿郎当的,但本事还是有的。他三天两头往府上跑,想必心里也是有你的。”
裕轻云接过折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尴尬,轻声问道:“您都知道?”
那他翻墙进来岂不是也不知道?
妇人拍了拍裕轻云的手,坐到床边,认真地说道:“娘今日来找你,是想着跟你聊一聊。明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可千万别因为一些小事闹了笑话。”
“娘!您…” 裕轻云羞得面色绯红,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头也低得快要埋进胸口。
妇人笑了一声:“傻丫头,娘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些事。”
裕轻云垂着眸子,静静地听着,过了许久才说道:“娘,他也会有人教吗?”
妇人笑着拍了拍裕轻云的手背,颇有些惆怅:“傻丫头,这些大户人家家里的少东家,从及笄起就会有通房丫头,你且放心就是。只要你一心一意对他好,他自会好好待你的。”
裕轻云眸子微眯,似是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轻声说道:“知道了,娘。”
…
回到府上后,柳弦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他猛地停住脚步,连忙转头,一把抓住时少卿的手,声音急切地喊道:“老时!”
时少卿一怔,只是安静地看着柳弦,眼神平静,没有别的反应。
他的目光平静,仿佛能看穿柳弦此刻内心的慌乱。
柳弦见状,更加焦急起来,双手紧紧握住时少卿的手,用力地晃了晃,语气中满是慌张:“走!”
话音未落,还没等时少卿开口回话,柳弦便迫不及待地一把拽住他,拖着他快速向前走去。
时少卿被他拽得脚步踉跄,却也只能无奈地跟着他疾走:“这是去哪儿啊?”
…
时少卿静静地坐在铜镜前,抬眸看着镜中被梳成女子发髻的头发,眉头微蹙,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你这是…”
话音未落,柳弦抬手挥退了一旁侍立着的侍女,转身便站在时少卿身后,认真研究起他那一头钗环来。
他一边摆弄着,一边嘟囔着:“待到以后,我定是有机会帮轻云取发钗的,现在得学着点。”
说着,柳弦拿起一根簪子,小心翼翼地往外取。
然而,许是发丝缠绕得太过紧实,刚一用力,“嘶…” 一声,时少卿不禁轻呼出声。
听到时少卿的痛呼,柳弦瞬间一动不敢动,许久,两只手才极为小心地去解那被发丝绕住的簪子,眼神专注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这…我也没想到会缠着这么紧…这…”
柳弦有些手忙脚乱,嘴里不停念叨着,手上却丝毫不敢大意,尽力避免再弄疼时少卿。
时少卿瞧着他这副模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还算你有先见之明,若以后你给人家取簪子取成这般,不知得多丢人。”
柳弦一听,急得连忙去扯那发丝,试图尽快解开缠住的簪子。
可这一扯,时少卿又是不禁疼地 “嘶” 了一声:“你小子,轻些。”
柳弦见状,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见还是不行,他泄气地垂下手,声音里满是无奈:“老时…这头发恐怕拆不开了…”
时少卿听着他的话,不由自主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偏了偏头,抬眸看向柳弦,出人意料地问了一句:“当初我扮作兰公子,你当真没认出来?”
柳弦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身形虽一样,但兰公子长相更妖异了些,何况与你声音也不是很像,刚开始还觉得像,你那个妹妹?说了那些之后,便没想到一起去了。”
时少卿听闻,垂了眸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实属正常,那时我是刻意将嗓子弄成那副样子的。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隐藏些为好。”
时少卿引回话题:“实在不行就剪了吧。”
柳弦的目光又回到他的头发上,继续研究着,嘴里还念念有词:“你这头发,若是剪了当真可惜。”
说着,时少卿从一旁拿起了剪子,递到柳弦面前,语气无奈却又带着几分豁达:“剪吧。”
“嗯。”
柳弦接过剪子,犹豫了半晌,看着镜中时少卿那一头杂乱的头发,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下手。
他握着剪子,悬在发丝之上,迟迟未能剪下。
许久,他放下剪子:“我再试试。”
…
时少卿看着这一团乱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可好了,剪的更多了。这头发,怕是难保原样了。”
柳弦拿着剪刀,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下不去手,眼中满是不忍:“要不我喊几个侍女来拆?”
“我这副样子见人吗?”时少卿脸红了几分,许久才犹豫道:“那…行吧?”
“叩叩叩。” 清脆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时少卿的尴尬。
时少卿闻声,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转头看向柳弦,只见柳弦正看着自己满头乱糟糟的模样,一副沉思的模样。
嘴角微微抽动,随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柳弦去开门,自己躲在帘子后面。
待时少卿会轻手轻脚地躲到了厚重的帘子后面。柳弦这才深吸一口气,满脸堆笑地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打开了房门。
“爹?怎么了?” 柳弦故作镇定地问道,试图掩盖屋内的异样。
柳世宜站在门口,目光落在桌上的发钗上,眉头紧锁:“天还没黑就把门关上了,成何体统?
柳弦双手一挡,眼神坚定,始终不打算让柳初宜进屋,故作镇定地解释道:“爹,我正在准备一些给轻云的东西,自是不能让旁人看到了。”
柳世宜狐疑地皱了皱眉,一把推开柳弦,大步走进房中。
他的目光在房间内迅速扫视,最终落在了桌上还挂着几缕发丝的发簪上。
“这个是你准备的礼物?” 柳世宜伸手拿起发簪,冷冷地问道,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柳弦心虚地点点头,小声应道:“嗯哼。”
柳世宜顿时气的脸色涨红,一拍桌子,怒喝道:“放肆!”
说时迟那时快,柳弦还未反应过来柳初宜话语中的含义,身体已然下意识地条件反射般跪了下去,声音带着一丝惊恐:“爹…孩儿知错!”
柳世宜面色极不好看,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他沉默了半晌,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柳弦,大声质问:“错哪儿了?”
柳弦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额头冷汗直冒,心中暗暗叫苦,完全不明白柳初宜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明日便要与裕姑娘成婚,你今日在房中遮遮掩掩地与他人苟且,怎配求娶人家?!你让柳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柳世宜怒不可遏,指着柳弦的鼻子,厉声呵斥道。
柳弦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少卿便意识到事情不妙,忙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说道:“柳老爷,是我…”
柳世宜一脸复杂地看着柳弦和时少卿,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眼神中满是质疑。
“你们…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时少卿深知此时必须尽快解释清楚,否则局面将无法收拾。
他赶忙开口,声音诚恳而急切地解释道:“柳老爷,柳弦他只是提早学学如何为裕姑娘取簪子,毕竟成亲后夫妻间这些亲密举动总要熟悉。所以才叫了我过来帮忙…只是柳弦着实不太会取…”
“如您所见,头发都缠住了,实在不宜见人,这才想着先躲起来…”
时少卿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柳世宜,心中默默祈祷他能相信自己的解释。
柳世宜半信半疑地看着时少卿,目光又落在柳弦身上,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一脸不成器地盯着柳弦,仿佛在质问他为何如此糊涂。
…
玄知许正在府中踱步,忽闻侍卫匆匆来报。
他听闻后,叹了口气,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朝着后院走去:“瞧瞧去,别闹出什么事来。”
待玄知许赶到时,只见两个侍女正围在时少卿身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打理那乱成一团的发丝。
而柳弦则依旧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气氛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是怎么了?”
柳世宜长叹了口气,朝玄知许行礼:“域主,犬子胡闹,将二公子的头发缠在一起了。”
玄知许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哦?还有这回事?”
待侍女退出房间后,他径直走到时少卿跟前,看着他那一头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
时少卿抬起眸子,有些尴尬地盯着玄知许,问道:“哥哥笑什么?”
玄知许拿起梳子,从下面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梳,轻柔地梳理着时少卿的头发。
“笑你傻。头发扯成这样,也不知爱惜。”
时少卿被扯得生疼,不禁轻嘶一声:“嘶…”
玄知许顿了顿,抬眸,透过铜镜看了他一眼:“下次别这么糟蹋自己头发。”
时少卿下意识地瞟了眼旁边还跪着的柳弦,犹豫片刻,轻声说道:“哥哥,叫他们先出去可好?有些事,我与哥哥单独说说。”
玄知许会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柳初宜。
柳世宜立刻心领神会,上前一把拽起柳弦,两人默默退出了房间,还细心地将房门轻轻带上。
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时少卿转过头,看着玄知许,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哥哥可别怪柳弦,方才那个装扮,咳…还挺好看的。”
“你喜欢?” 玄知许微微挑眉,似是诧异,手中的梳子都停顿了一下。
时少卿的脸微微泛红,别过头去,轻声道:“不是…第一次梳这种样式的头发,就觉得新奇罢了,没别的意思。”
玄知许笑了笑,目光柔和地看着时少卿:“新奇的东西难免舍不得,就像弟弟之前花宴穿的那一身红色,哥哥至今都觉得新奇,还记了好久呢。”
时少卿听闻,垂下眸子,原本有些轻松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呐呐道:“我穿红色不好看的,红色…不吉利。”
玄知许却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怎会不好看?弟弟生得这般俊朗,若愿意,哥哥多为你备些红袍子,到时候穿戴起来,定是光彩照人。”
时少卿心中纠结了许久,可终是不想扫了玄知许的兴,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道:“好啊。”
说罢,时少卿拿起一旁的剪刀,抓过一缕发丝,果断地剪断。
发丝飘落,仿佛带着某种决绝。
他轻声说道:“终归也是要掉的,不若剪了,也一样。”
玄知许见状,拾起断发,仔细地摊开手帕将其包住。
“反正你也不要,那哥哥便拿去了?” 玄知许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轻声问道。
时少卿点了点头。
玄知许小心翼翼地将包着发丝的手帕放在胸口的位置,仿佛珍藏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低声说道:“哥哥会好好保管的。”
其实,他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感觉时少卿终有一天会离他而去。
他不想面对那样的分别,只能默默地想留下时少卿存在过的痕迹,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好。
上次时少卿悄无声息地便服毒了。
真的把他吓到了。
他已经在尽力的去赎罪了。
…
在这寂静而祥和的氛围中,时少卿抬眸看着铜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眼中却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落寞。
突然,时少卿喉咙一阵发痒,紧接着便是几声抑制不住的咳嗽。
那咳嗽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剑,划破了夜的宁静。
“哥哥,明日柳弦要成亲了…” 时少卿轻轻咳了几声后,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
他的目光从铜镜移开,转而望向站在不远处的玄知许,眼神中没有过多的波澜,平静得如同静谧的湖水。
不想看镜子。
玄知许只要站在自己身后,一看到铜镜时,自己看到的不是时少卿的脸。
而是…
而是当初牢里衣衫不整的自己。
“哥哥,我很想知道柳弦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子。”
玄知许听到这句话,一愣,随即回应道:“嗯。”
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波澜不惊,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一点很简单,可却又很难。
他觉得时少卿挺不到那个时候。
时少卿转过身,看着玄知许,叹了口气,喃喃道:“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柳弦都要成亲了…”
话语中,带着几分感慨,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情感。
“其实在我心里,我一点都不想叫你哥哥。”
他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河,看到了曾经与柳弦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
“我一直知道,你不把我当弟弟,你只是纯粹的把我看作是你一个人的…东西。”
“所以在后面出现叶怀的时候,你才会那么气急败坏。”
“就好像,倘若我养的小狗亲近我厌恶的人,我会冷落它,甚至于惩罚它。”
玄知许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时少卿的话,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现在不是。”
他仔细观察着时少卿的神情,只见他虽然面容平静,但从那平静的表象下,却透露出一种让人心疼的疏离与淡漠。
玄知许害怕极了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总感觉,时少卿这副模样,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他眷恋的东西一般。
“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少卿胸口闷地发疼:“你现在对我很好。”
时少卿仿佛突然回过神来,朝玄知许抿唇笑了笑:“哥哥,你现在是后悔了?还是真的喜欢我了?”
“都有。”
时少卿伸手握住玄知许的手:“我信你。”
【当前好感度:60】
玄知许的六十,要比叶怀的一百可信得多。
一百的好感度,为什么一点都不信任自己?
玄知许看着时少卿,心中满是心疼。
他知道,时少卿心中的伤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愈合的。
他回握住时少卿的手,靠近他,试图用自己的温暖去融化他心中的冰霜。
“长老院如今怎么样了?”时少卿突然提到长老院。
玄知许为了转移时少卿的思绪,也是想让他从那种疏离的情绪中走出来:“和以前一样。”
时少卿低下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努力回忆着。
以前吗?
以前的长老院是怎么样的?
自己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独独记得在浮魂域长老院时的那些事情了。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山谷中传来,幽远而又沉重:“长老院丧幡挂了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那般久了…
时少卿在心中默默想着,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往常或许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但对于经历了长老院那场变故的时少卿来说,却仿佛是一段无比漫长的煎熬。
“我知道长老院的那段日子对你来说,对你很重要。” 玄知许的声音格外温柔:“弟弟,我可以去长老院为你解释。”
“只要你能高兴些。”
时少卿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
他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沉默地转身,拿起案几上的木梳,轻轻拿起一缕落在肩头的发丝,开始仔细地梳理。
那发丝在他的指尖滑过,仿佛带着他无尽的思绪。
他将发丝一点点梳顺,动作轻柔而又专注,仿佛这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然后,他重新挽起发丝,动作熟练,将发丝稳稳地固定在头上。
一切整理完毕后,他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时少卿目光再次从玄知许脸上扫过,然后缓缓说道:“待柳弦成亲之后,我想去一趟兰景轩。”
玄知许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他知道,兰景轩对于时少卿来说,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
那里或许才是唯一一处能让时少卿放松的地方。
“我陪你。” 玄知许毫不犹豫地说道。
他的眼神中的坚定,仿佛在向时少卿承诺,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与挑战,他都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时少卿转过头,看向玄知许,眼中闪过一抹讽刺,似乎在嘲笑玄知许现在可笑的挽救措施。
可他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嗯。”
此刻,天已擦黑。
庭院中的花木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时少卿和玄知许走出屋子,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修长。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如此安静,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时少卿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长老院那悲伤的画面。
玄知许担心时少卿的状态。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千疮百孔的人,心中满是心疼。
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后悔了当初做的那些荒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