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暖暖!”
秦氏探头往外看时,苏暖暖已经跑出街道,拐进了旁边的街角。
她坐了回去,心里惴惴不安,愈发觉得这件事不妥。
其实打心眼里,秦氏就不认可女儿和陆栖寒的婚事。
陆栖寒这个人有没有问题,是否能护住暖暖倒是另外。重要的是,陆家如今风头实在太大,朝野本就动荡,陆家其他没有入仕的公子倒是还好。但凡陆家出事,陆栖寒定是第一个被搞下台的。
秦氏不想女儿跟着陆栖寒,今后走向了那可怕的结局。
想了想,秦氏还是觉得,这夫婿啊,还得再选!
汴京城没有合适的男儿,那就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若是把女儿送出汴京,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呢。
……
另一边。
为了表达出自己来意的郑重,苏暖暖直接来到了陆家的主宅。
陆家管家一看到出现的苏家小姐,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恭敬有礼地亲自将人迎了进去。
“苏小姐是来找我家三公子的吗?”管家满脸堆满和善的笑意说,“正好啊,三公子今日正在主宅呢,老奴这就去给三公子传消息。”
苏暖暖被迎到了主厅里落座,对着管家感谢地点头。
“嗯!劳烦老伯了。”
她双手捧着下人递过来的热茶,眼神在这陆家主宅里四处瞅着。
这是她第一次来。
可能是陆大人性子严肃冷酷,所以即便是陆家的主宅里,也透着一股营地里才有的森严感。
连四周候着的奴才都是一个个弯着腰等候在旁,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苏暖暖还是第一次在别人的府邸里被人这么郑重地对待。
想起以前,她还没进霍家的大门,就被人赶了出来。
那个霍大人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扬言说她人蠢笨无知,连迈进霍家门的资格都没有。
以至于她那时候真的以为,全京的人家都不待见她。
再看眼前这些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陆家奴才,苏暖暖不知为何,心头猛地一个悸动。
她苏暖暖,也是会被人当成座上宾对待的呢。
陆栖寒人就在前院,在自家府邸里,他的穿着随意简单,就一身简单的淡紫纱衣。方才在不远处,便听着前厅这边的动静,他就已经知道今日又是有人来陆家拜见了。
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陆栖寒早是应对自如,不等管家找到他,也不准备换衣服,直接就过来了。
前脚刚要迈进前厅门槛的时候,他眼神微地闪烁,步子猛地一顿,又生生退了回去。
苏暖暖抬头晃了眼。
方才有人来?
等陆栖寒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小半晌后。
苏暖暖已经等得有几分百无聊赖,虽然这些人很尊重她,但着实有些尊重得过了,连一个敢和她随意说话的人都没有。
就在她无聊到开始数杯子里的茶叶时,外面大步迎面走来一人。
“有点事,让苏小姐久等了。”
苏暖暖赶紧站起身,乖乖站好。
她正要说话,抬头一看到来人,微微一怔。
光影下对面的男人发冠高束,身上穿着绣了紫竹的雪色贴身锦袍,拱手说话时,少了些往日在军营里的距离感,更显得他身材极好,挺立如松。
和她想的一样,脱下盔甲,如寻常公子般穿着的他,当真是面如冠玉,冷冽的气场让他更是犹如天上的神明,高不可攀。
苏暖暖眼神晃了晃,赶紧收回了眸光。
“陆大人,我不是故意突然造访的……”
“自己走来的?”陆栖寒打断她的话,凝眉看着她那染了泥浆的鞋子问。
苏暖暖又是一愣,然后乖乖点头:“嗯!我是走来的。”
陆栖寒拿起茶杯浅酌了一口,氤氲水雾遮去了他眼底微动的异芒,只听他再次道:“下回来,说一声。”
这还是在嫌她来得太突然了吗?
苏暖暖心中腹诽时,又听得他说了句。
“我让池副将去接你。”
苏暖暖有些惊讶,然后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怎能劳烦池副将。”
陆大人待她还真是客气呢。
这倒是更让苏暖暖心里过意不去了。
苏暖暖吐出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茶杯,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陆大人,今日我来,是为了你我的这门婚事。婚事……不然还是算了吧。”
她话语轻落,喝茶的陆栖寒眼神一动,手里攥着的茶杯无声漾出一阵涟漪!
鸦雀无声的陆家前厅里,更是落针可闻。
四周的奴才们纷纷将脑袋垂下,谁也不敢出声。
一阵的安静后,陆栖寒抬头,深若星海的眸子看着她问:“理由。”
苏暖暖像是被学院的老夫子逮着问话一般,笔直地站在他跟前,耷拉着脑袋。
“我名声不好,会给陆大人招惹来麻烦的。”
陆栖寒唇边紧抿的弧度微动,攥着茶杯的力道也骤然收了,他好笑地说:“你名声不好,我陆栖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朝野上下都知我心狠无情,是个阴狠毒辣之辈。要说是被连累的,也该是你。”
苏暖暖惊异地偏头看向他,心中的那种莫名的悸动感更深了。
“倒是你,每每见到我都要这样毕恭毕敬的吗?”他斜眼看着苏暖暖挺直的小身板,眉心微凝。
她敢不恭敬吗?
先前不知道未婚夫是她,今后还能躲着,现在知道了,只有愈发乖巧的份。
陆栖寒很困惑:“你到底怕在我什么?”
怕什么?
苏暖暖拘谨的不敢抬头。
可不可以不说啊。
在陆栖寒敏锐又犀利的审视目光下,苏暖暖就像是一块任人刀俎的兔子肉,哪里还有隐藏的份。
“那一年大人大败敌寇,班师回朝……”苏暖暖声音越来越小,都是当年的事了,他应该不记得了吧。
是啊,堂堂的陆大人,统领三军,公务繁忙,怎会记得当初她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
怕是说出来他也想不起来的。
苏暖暖摇了摇头:“没什么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八年前三个月零五天,正午时分,东街街头,你冲出来撞了我的马。”
头顶上男子低沉的嗓音传来,苏暖暖愕然抬头!
“你记得!”
陆栖寒细长眸子微眯,好笑地说:“是你出来吓到了我的马儿,你倒是害怕了?”
苏暖暖呃了一声,突然有点手足无措。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要知道你在那,我就不来了……”
“嗯?”他眼神突然深邃几分。
苏暖暖脖子一哽,脑袋垂得更低了:“好吧,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现的。”
“可是我被吓到也是真的嘛。”
她先是小声嘟哝着,随后像是越想越委屈,小嘴一瘪,像是袋子抖黄豆,咕噜噜一五一十全部都道了出来,又像是在发泄着这多年来压抑的什么。
“我是吓到了你的马儿,可我在那几年里,也没好过嘛。三年里就没有睡过一日的安稳觉,每次一闭眼,都是你骑着马儿追着我赶的场景,娘亲为了我又请大夫又是上寺庙进香的……”
“三年,一直梦到?”他突然问。
“嗯嗯!”苏暖暖抬起头,攥着小拳头,很认真地纠正说,“是每一天哦!”
陆栖寒突然偏过头,握拳轻笑了声。
苏暖暖不解,他怎么还笑了?是笑话她胆子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