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阁阁主那如天籁般的声音刚刚落下,九霄云台之上,早已按捺不住的年轻修士们顿时骚动起来。
“今日论道,诸位可畅所欲言,无需拘束。”天音阁阁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鼓励。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便迫不及待地跃上了中央那方专为论道而设的白玉高台。
“在下奔雷谷王猛,今日抛砖引玉,斗胆说说我对‘力之大道’的浅见!”那是个身形魁梧的青年,声如洪钟,一开口便气势十足。他所言内容,也是围绕着如何将肉身力量与元力结合,发挥出极致的破坏力,倒也有些独到之处。
叶辰坐在青云剑宗的席位上,静静聆听。
王猛之后,陆陆续续又有数位来自不同宗门的天才弟子上台。
有人阐述五行相生相克在功法运转中的奥妙,引经据典,头头是道。
有人分享自己修炼音杀之术的心得,言语间似有无形音波流转,令闻者心神摇曳。
更有一位来自百花谷的女弟子,身姿曼妙,嗓音轻柔,讲述她如何从草木枯荣中感悟生命轮转,融入自身功法,观点新颖,令人耳目一新。
九霄云台上,气氛热烈。高台上的各大宗门长老们,有的微微颔首,有的面露赞许,也有的轻轻摇头,显然对这些年轻弟子的见解各有评判。
叶辰听着这些同辈修士的论述,心中也是波澜起伏。元初界之大,果然是藏龙卧虎,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道与法。他不禁反思自身,对于剑道的理解,除了《太初剑典》的指引,自己又真正悟透了多少?
“叶师弟,不去试试?”白沐尘清冷的声音在叶辰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论道而已,不必有什么压力。将你对剑道的感悟说出来,与众人交流,或许对你自身也是一种梳理和提升。”
姬飞轩也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对啊,叶师弟!让他们也见识见识我们青云剑宗弟子的风采!管他什么中州皇朝,什么霸天宗的,咱们不虚!”
叶辰看向白沐尘,对方眼神平静,却透着信任。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是啊,他身怀《太初剑典》,这部传说中的剑道圣典,其中蕴含的本源奥秘,哪怕只是领悟一丝皮毛,也足以让他对剑道的理解远超常人。玄机老人也曾说过,《太初剑典》的奥秘远非他所想。
此刻,正是验证自身感悟,并从与他人的交流中汲取养分的好机会。
看着又一位论道者结束发言,台下响起零星掌声,叶辰站起身。
他的动作不大,但在众多目光汇聚的九霄云台,依旧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哦?青云剑宗的?看他年纪不大,修为似乎也只是炼气境,能有什么高见?”
“呵呵,怕不是上去丢人现眼的吧?”
一些不怀好意的议论声悄然响起,尤其是不远处大夏皇朝七皇子那边,更是投来几道毫不掩饰的讥讽目光。
叶辰没有理会这些杂音,一步步走向中央的白玉高台。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都像踏在实处,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
站定在高台上,叶辰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以及更高处那些气息渊深的前辈高人,心中竟无半分怯场。他想起了青石村的血海深仇,想起了陨星废墟的生死磨砺,想起了玉佩中那股浩瀚无匹的太初剑意。
他微微抱拳,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全场:“青云剑宗,叶辰。今日,想与诸位探讨一下,何为剑,何为剑修。”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安静了许多。剑修,在元初界独树一帜,以杀伐着称,但真正敢说自己懂剑的,又有几人?
“剑,器也,亦是伙伴。”叶辰缓缓开口,声音不疾不徐,“凡铁也好,神兵也罢,其本质,不过是修士意志的延伸。若无心,神兵亦是废铁;若有心,凡铁亦可斩星辰。”
这话听起来似乎平平无奇,是许多剑修入门时都会听到的教诲。一些年轻弟子脸上露出了然之色,但也夹杂着几分不以为然,觉得又是老生常谈。
然而,高台之上,天音阁阁主那笼罩在仙光中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几位同样修剑的宗门长老,眼神中也多了一丝玩味。
“何为剑修?”叶辰继续说道,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太初剑典》运转时的独特韵味,“在我看来,剑修之路,首重剑心。剑心纯粹,则剑意凌厉;剑心唯一,则无坚不摧。”
“天地万物,皆可为剑。风是剑,雨是剑,雷霆亦是剑。剑修,并非仅仅是挥舞手中的兵器,更是要将自身融入天地,感悟那无处不在的锋锐与决绝。”
他的话语并不华丽,甚至有些质朴,但其中蕴含的意境,却让一些真正有见识的人心头微震。尤其是那句“剑心唯一,则无坚不摧”,以及“天地万物皆可为剑”的说法,虽然并非前无古人,但从一个如此年轻的炼气境修士口中说出,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本源气息,便显得格外不同。
“哼,说得轻巧!”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场中的宁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烈阳宗服饰,神情倨傲的青年站起身来,冷笑道:“剑心唯一?小子,你可知剑道三千,剑招万变?若只讲究一个剑心,岂不是成了只会使蛮力的莽夫?我烈阳宗的《焚天剑诀》,便有七十二路主招,三千六百种变化,莫非在你看来,都是无用之功?”
此人名为赵烈,烈阳宗的真传弟子,筑基初期的修为,一手《焚天剑诀》颇具火候,在年轻一代中也算小有名气。他素来看不起青云剑宗这种偏居一隅的宗门,此刻见叶辰出言,便忍不住要出来压一压他的风头。
叶辰看向赵烈,神色平静:“剑招变化,乃是剑的‘用’,剑心纯粹,方是剑的‘体’。若无坚实体魄,再多精妙招式,亦如空中楼阁,一触即溃。万千变化,不离其宗。剑招再多,若无一颗一往无前、洞察本源的剑心统御,终究只是花架子。”
“好一个花架子!”赵烈怒极反笑,“小子,你这是在说我烈阳宗的《焚天剑诀》是花架子吗?你区区炼气境,也敢妄议我宗传承剑法?”
他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一人站起,乃是之前与叶辰在坊市有过冲突的大夏皇朝七皇子身旁的一名锦衣青年,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叶辰是吧?听闻你在青云剑宗也算个天才,但今日所言,未免太过狂妄。剑道博大精深,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概括?你说天地万物皆可为剑,那我问你,一杯清茶,如何为剑?一缕清风,又如何伤敌?”
这锦衣青年名为夏侯渊,乃是大夏皇朝一位王爷的世子,修为亦是筑基境,言辞更加刁钻。
一时间,场中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不少人看向叶辰的目光带着幸灾乐祸,想看他如何应对这接二连三的诘难。
白沐尘眉头微蹙,姬飞轩则是一脸担忧,捏紧了拳头。
高台上的长老们,有的面露不悦,觉得这几个小辈有些失了分寸,将论道变成了意气之争。但也有几位,饶有兴致地看着叶辰,想知道他会如何作答。
天音阁阁主依旧静立,看不出喜怒。
叶辰面对赵烈和夏侯渊的咄咄逼问,脸上依旧不见慌乱。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太初剑典》的奥义如流水般淌过。
他先看向赵烈,缓缓道:“我并非说《焚天剑诀》是花架子。任何一门强大的剑诀,其创造者必然拥有强大的剑心。但后人修习,若只重其形,不悟其神,只求招式之繁复,忽略剑意之凝练,那再强的剑诀,也可能沦为花架子。”
这番话,让赵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不好直接反驳,因为叶辰说的是“可能”,并未直接否定《焚天剑诀》。
接着,叶辰转向夏侯渊,目光平静如水:“你问清茶如何为剑,清风如何伤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语气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若我剑心所指,这九霄云台,亦可为我之剑锋!清茶入口,是茶;泼洒而出,若蕴含我之剑意,便是穿肠毒药,是利刃!清风拂面,是风;若我以剑意御之,便是割裂虚空的无形之刃!”
“关键不在于物,而在于人,在于那颗剑心!”
叶辰的声音不算洪亮,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敲击在众人的心头。
“好一个‘关键不在于物,而在于人,在于那颗剑心’!”
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突然从高台上传来。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朴素道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缓缓站起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叶辰,眼中满是赞赏。
“玄剑门的太上长老,剑痴前辈!”有人低呼出声。
这位剑痴前辈,乃是元初界赫赫有名的剑道大能,据说一身修为已臻化境,数百年不曾轻易开口评论他人剑道。
赵烈和夏侯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剑痴前辈的赞赏,无疑是打了他们的脸。
剑痴前辈看着叶辰,抚须笑道:“小友年纪轻轻,对剑道本源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实属难得。‘剑心唯一,无坚不摧’,‘天地万物,皆可为剑’,此言虽简,却道尽了剑修的真谛啊!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充满了欣赏之意。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原本那些对叶辰不屑一顾的年轻修士,此刻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上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大夏皇朝七皇子更是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自己手下出言刁难,反而成全了这小子!
白沐尘和姬飞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与骄傲。
叶辰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一番粗浅感悟,竟会引来如此大能的赞赏。他连忙躬身行礼:“晚辈胡言乱语,前辈谬赞了。”
“呵呵,非是谬赞。”剑痴前辈摆了摆手,“老夫修剑五百余载,今日听你一席话,亦有所感悟。你叫叶辰是吧?青云剑宗,倒是出了个好苗子。”
其他高台上的宗门长老,此刻看向叶辰的目光也变得不同。能得剑痴如此称赞,这少年绝非池中之物。
天音阁阁主那朦胧的身影,似乎也朝着叶辰的方向微微颔首。
一场由质疑引发的唇枪舌剑,竟以这种方式收场,叶辰的名字,也随着剑痴前辈的赞赏,第一次在元初界真正的顶尖人物面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初露峥嵘!
然而,叶辰也敏锐地察觉到,几道更加阴冷和嫉恨的目光,从人群中射来。他知道,今日的论道,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斗法与秘境试炼,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