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的暮春,陆子渊靠在青丘狐冢的断墙上,阳光穿过他手背的半透明鳞片,在地面投下细碎的金斑。沈青鸾坐在他身旁,目光落在他后颈蔓延至锁骨的火焰胎记上,那印记比在瑶池时更亮了,边缘还缠绕着若隐若现的狐火纹路。
“还能感觉到佩剑里的尾骨吗?”她轻声问,指尖抚过他手腕处鳞片与皮肤的交界处。那里有一道淡红的勒痕,是前日与狐族追兵激战时,尾骨剑鞘力量暴走留下的灼伤。
陆子渊闭目点头:“能,它在呼唤瑶池的星石,还有往生的鲛绡。就像……身体里住着三个不同的自己,第一世的斩妖司修士、第二世的瑶池金鳞、第三世的鲛人族长,都在争夺躯体的主导权。”
沈青鸾的袖中,十世镜碎片突然发烫,碎片表面映出青丘狐冢的全景:合葬棺的白骨手指相扣,棺盖内侧的铭文又新增了一行,却被迷雾遮挡,无法看清。她想起在瑶池桃林,提灯老者说过的话:“每世的兵器皆是魂魄碎片所化”,此刻看着陆子渊逐渐鳞化的手臂,终于明白,所谓现世躯体,不过是十世镜碎片的容器。
“或许,我们该去一趟人界的鉴器阁,”她取出从狐冢带出的玉简,玉简表面正浮现出第二世金鳞甲胄的锻造图,“让炼器大师看看这把剑,还有我们的躯体变化。”
陆子渊刚要开口,山脚下突然传来骚动。三名身着灰袍的修士踏剑而来,腰间悬着的“鉴器阁”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为首老者的目光扫过陆子渊的佩剑,瞳孔骤缩:“斩妖司断尾剑?竟能与金鳞甲胄、鲛绡护心甲共鸣,真是百年难遇的魂魄融合体。”
“前辈可知,”沈青鸾取出鲛绡残片,“为何我们的躯体总能唤醒前世兵器?”
老者叹了口气,取出照骨镜:“因为你们本就是十世镜的镜中人。这把剑的剑芯是九尾狐族初代骨主的尾椎,剑鞘用鲛人族圣女的尾鳍血丝混着瑶池金鳞的星核织成,而你们的躯体,不过是镜中魂魄的现世投影。”
照骨镜中,陆子渊的躯体被分成三层投影:表层是现世人类,中层是第二世金鳞的鳞甲,里层则是第一世狐妖的尾骨虚影。沈青鸾的投影同样如此,表层是人类,中层是第三世鲛人的尾鳍,里层是第一世的狐火精魄。
“每解锁一世记忆,”老者指向投影中的裂痕,“魂魄投影就会多一道裂痕,当裂痕贯穿三层投影,你们就会永远困在十世镜中,再无现世之身。”
告别鉴器阁修士后,两人在山涧旁歇息。沈青鸾看着水中倒影,发现自己的右耳已出现半透明的狐耳轮廓,而陆子渊的鳞片已覆盖至小臂,每片鳞甲缝隙间都跳动着幽蓝狐火。这些跨世特征的融合,正是十世镜碎片在现世的具现。
“青鸾,”陆子渊突然握住她的手,鳞片与狐毛相触处亮起微光,“你说第一世的斩妖司修士,第二世的瑶池金鳞,他们真的是不同的人吗?还是说,都是同一缕混沌之气,为了守护你而分裂出的碎片?”
沈青鸾凝视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想起在青丘合葬棺看见的场景:第一世的他用肋骨做剑鞘,第二世的她用霞羽缝鳞甲,第三世的他们用尾椎骨和鲛绡织护心甲。这些看似独立的选择,其实都是初魂在天道压迫下,本能的自我保护。
“或许,”她轻声说,指尖划过他后颈的火焰胎记,“每一世的我们,都是初魂分裂出的碎片,带着不同的记忆和力量,却有着相同的执念——找到彼此,守护彼此。”
山风拂过,带来青丘狐冢的磷火气息。沈青鸾忽然看见,远处的雾中,提灯老者的虚影正在向他们颔首,灯芯跳动着的,是第一世尾骨与第二世金鳞融合的光芒。老者的衣摆被风吹起,露出上面若隐若现的十世镜图案,镜中倒映的,正是他们逐渐融合的魂魄投影。
这一晚,沈青鸾做了个梦。梦中的十世镜漂浮在混沌中,每道裂痕都映着他们某一世的场景。当她触碰到镜心时,镜中突然浮现出第十世的画面:断剑冢里,他们握着断剑斩向天道,剑刃上流淌的,是十世轮回的血泪。
梦醒时,沈青鸾发现自己的指尖已完全透明,能看见里面流动的十世镜碎片光影。而陆子渊的鳞片,不知何时已嵌入皮肤,形成了与十世镜裂痕相同的纹路。他们知道,前方的路会越来越险,但只要彼此相伴,就算魂魄碎成千万片,也能在归墟之眼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