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色尚暗,汪永革就已经摸黑起床了。
他熟练的准备着早饭,事实上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早晨他和汪新一般也就喝一碗稀寡的玉米糊糊,吃个鸡蛋和小咸菜了事,遇到下夜班,单位食堂偶尔会给他们一人发两块馅饼和一碗豆腐脑,那是汪新最幸福的时刻。
汪永革今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因为今天火车上会有一批外宾坐车,上头领导为了这批外宾旅途的舒适性,除了收拾出一个车厢搞成VIp车厢外,还特意搞来一批肉食和甜品放在餐车的厨房里。
儿子正在长身体,已经好几个月不见点荤腥了,这样下去孩子怎么能受得了呢,他又怎么对得起他去世的妻子呢?
粥热了以后,他给自己盛了一碗,锅里还放着鸡蛋,但是只有一个。
正吹着气沿着碗边吸溜粥,背后突然传来汪新开房门的声音。
“汪新,这才4点,你怎么起来了?”汪永革一脸不解。
汪新先不接话,而是自己也盛上一碗粥,顺手叨上几筷子咸菜,然后把鸡蛋一分两半,往汪永革的碗里放了半个。
做完这些,这才也跟着吸溜起稀饭来,边吃边说。
“爸,你今天白班是吧,反正我们学校现在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今天我想跟你一起去车上,见见世面。”
汪永革听完,不免有些迟疑。毕竟今天他是抱着去厨房“顺点”肉食的想法去的,虽然这是为了孩子,但是他还是不想让儿子知道这种事,带他去车上,万一不小心让他撞见,自己这平日里伟岸的形象还怎么保持啊!
但是汪新的脾气他也知道,这小子虽然懂事,同时也倔得很,性子也独立。他决定的事情,哪怕自己这个父亲,都无法改变他。
再者说,跟着一块去车上玩玩儿,这又有啥呢?邻居老蔡家的那个蔡小年,就喜欢上火车玩儿,只要他爹一上班,他就铁定要跟着。害得自己这个列车长空闲时候也不能休息,还得帮老蔡看着点孩子。
想到这里,汪永革无奈的笑了笑,对汪新说:“
你想去可以,但是你得答应爸,在车上不准乱跑,我会让你待在餐车里休息,遇上旅客用餐的时候,你得随我去车长室,知道吗?”
“没问题,小意思。”汪新边狼吞虎咽边说。
汪新今天决定跟着父亲上车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他不确定马魁被冤枉的那个时间段具体是什么时候。
看当时剧里的场景,应该是个深秋,宁阳这里基本12月就大雪连天了,所以事情发生的时间段应该不是12月以后。今天正是十一月中旬,距离事情发生也没几天了,这些天他打算全天候无死角跟着汪永革。
目前铁路小学的老师们虽然还坚持授课,但是明显心思都被革命的风给影响了,讲的课让人听的云里雾里,还时不时借着上课的机会给他们灌输一些被扭曲的红色思想。
总之汪新决定这段时间不上学了,反正学校也不管。
父子俩匆匆吃完早饭,汪永革又给儿子穿好棉衣,把里面的衣服塞进裤子里,棉袜子裹紧裤脚。
虽然现在还是深秋,但是凛冽的寒风已经让人感觉有些刺骨了。
看着低头给自己检查衣服厚度的汪永革,汪新的内心不由得颤了一下。
前世的自己自打上学开始,就再也没有被父亲这么关心过。眼下的老汪虽然让他恨得牙痒痒过,但当时是路人视角。
现在的他作为汪永革的儿子,突然发现这个男人竟如此的伟岸。
“走吧,愣什么神儿呢?”
汪永革拉着汪新准备出门,汪新却在原地出神一动没动。
直到汪永革又拍了下他,这才赶紧跟上。
秋风萧瑟,大院里安安静静,连报晓的鸡都畏惧了这寒风,和老母鸡们躲在窝里一动不动。
汪永革紧了下自己制服的领子,防止寒风灌进去,一手紧紧拉着儿子的小手,往院外走去。
“一会儿啊,叫上你马叔,咱们一起走,见人家一定要叫声叔啊!”汪永革转头对汪新大声嘱咐。
“哎呀知道啦,你松手吧,我自己走。”汪新一边答应着,一边顺势把手挣脱出来,颇有些无奈。
这啥爹啊,走个路生怕自己被拐跑了似的,握的这么紧。
“这孩子……”汪永革带着一丝宠溺笑了笑。
这时候马魁一家也住在大院里,父子俩走了没多远,汪新发现这一家人住的地方居然和剧情中后来搬进的院落是一模一样的。
“砰砰砰”……
“来了!”屋里传来一声粗犷的男中音。
汪新听着屋里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心跳却不自觉的加快起来。
自己这就要看到传说中的马魁了,他和剧里长得一样吗?也是一个严肃认真、不苟言笑的男人吗?他那双老虎钳子一般的大手,真的那么有力吗……
“吱呀……”
随着房门打开,一位留着短发,身穿军绿色警服的男人出现在汪新眼前。
这个男人个头不高,但是身形壮实,干净笔挺的制服,也掩盖不住这个男人结实的肌肉轮廓和安全可靠的魅力。
方正的脸型线条分明,刚毅中带着柔和。宽阔的天庭饱满而平整。
两道浓眉之下,一双鹰眼坚定而有神,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对方的所有小心思。
鼻子挺直而隆满,下巴刮的干干净净。
好一个硬汉警察啊!
汪新内心由衷的赞叹,面对着自己崇拜的那个男人,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充满星星的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马魁。
“老汪,你过来得挺早啊。呦?这是汪新吧?有日子不见感觉又长个儿啦?”
马魁将二人迎进屋,笑呵呵地说。
“马叔好,今天我和您一起去车上维护乘客安全!”
汪新不假思索的挺直身子,语气认真。
“嚯,好啊,那你可得好好学习,以后也和叔一样当警察。”
见汪新一见面就对自己如此崇拜,马魁意外之余颇有些喜欢。
平时在院里两家交集并不是很多,汪永革又是个左右逢源的个性,所以他对汪永革也只是保持着同事的热情,并不交心。
今天看到汪新,马魁的心中竟有一种自己衣钵后继有人的感觉。
“胡想什么呢,跟一个小孩子怎么还当真起来了。”马魁摇摇头,暗自道。
这时,屋里又出来一个女人,她拿着一条围巾,过来递给马魁,顺便对汪永革二人打招呼道。
“老汪来啦,这怎么汪新今天要跟着一起去上班吗?”
“是啊嫂子,今天这孩子非得和我一起走,拗不过他。”汪永革笑着说,顺便俯下身来嘱咐汪新。
“你马叔家的闺女还在睡觉呢,你小点声。”
马魁摆摆手:“我家燕儿打小睡觉沉,打雷都震不醒,没事儿。”
随后他转身说:“素芳,你去厨房再拿点儿饭,这爷俩儿够呛吃饭。”
汪永革见状连忙制止:“可别介!老马,我们爷俩儿在家吃过了,再说现在谁家粮食都不宽裕,别麻烦了,我们爷俩儿去外头等。”
说罢,他一把拉起正往屋里东张西望的汪新,往院里走去。
汪新心中略有遗憾,已经见到了马叔和他的妻子王素芳,最想见的马燕今天肯定是见不到了。
也不知道7岁的马燕什么样子,是不是粉嘟嘟的一小只很可爱……
汪新想象着马燕童年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马魁草草吃了几口饭,围上围巾就出来了。临出门前,素芳给他整理了下衣袖,轻声说:“千万操心些,下班早点回家。”
每次马魁上班前,素芳都会说这么一句。
马魁轻轻握住妻子的手,另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放心吧,好好看着那丫头,我走了!”
三个人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胡同的尽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