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块现金在裤袋里沉甸甸地压着大腿,带着新钞特有的油墨味和纸张的硬挺感。周尘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将工业区甩在身后的灰暗里,却无法照亮他眼底的冰寒。
丹田内,符箓的禁锢如同冰冷的铁枷,牢牢锁着灰珠。但就在刚才,那来自面包车后的阴毒窥视,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灰珠深处一丝微弱却极其清晰的涟漪。不是力量,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对恶意和衰亡的**渴望**,如同饥饿的凶兽嗅到了血腥。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缕融合了天雷劫气的灰黑电芒的冰冷触感,此刻正随着他心念的引动,在皮下无声地跳跃、凝聚。它比之前更“活”了,对那充满贪婪与暴戾的窥视产生了本能的**杀意**。
“龙哥”?“脏东西的味儿”?
周尘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并未消失。他闭上眼,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全身的感知却如同无形的蛛网,以自身为中心,悄然向四面八方延展。公交车引擎的震颤、乘客的低语、窗外轮胎摩擦路面的噪音…所有信息都被过滤、分析。他在捕捉,捕捉那辆没有牌照的破旧面包车的气息。
它并未离开。
那如同跗骨之蛆的窥视感,时隐时现,始终缀在公交车后方不远不近的距离。对方很狡猾,利用车流和红绿灯交替变换着位置,但那股混合着血腥、贪婪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阴冷“脏气”,在周尘此刻高度敏锐的感知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刺眼。
刀疤脸…还有他车里的人。至少两个。
周尘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节奏稳定,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体内的劫力随着这敲击,在指尖凝聚又散开,冰冷的气息透骨而入,让他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恐惧?不存在的。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和…狩猎前的耐心。
公交车在“清河路站”停下。这是距离周尘租住的城中村最近的一个站点,也是人流相对稀少、路灯昏暗的地段。
周尘站起身,随着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乘客下了车。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向通往城中村的那条昏暗小巷,而是在站牌下站定,仿佛在犹豫去哪,目光随意地扫过街对面。
那辆面包车,果然在几十米外的一个临时停车位上熄了火,深色的车膜隔绝了内外的视线,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的恶兽。
周尘收回目光,转身,步伐不疾不徐,走向了与城中村方向相反的一条路——那是一条通往更老旧厂区后巷的僻静小路。路灯坏了大半,仅有的几盏也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坑洼的水泥路面。道路两旁是废弃厂房的高墙,墙皮剥落,布满涂鸦,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的腐臭。
这是一个完美的“狩猎场”。或者,也是对方的“屠宰场”。
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辆面包车启动了,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远远地跟了上来。那股贪婪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得他后颈皮肤微微发麻。
丹田内,灰珠的涟漪更清晰了一些。符箓的禁锢似乎被这股强烈的恶意刺激得微微发热。指尖凝聚的灰黑电芒,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渴望着释放,渴望着将那股“脏气”彻底撕碎、吞噬。
周尘的脚步依旧沉稳,速度甚至放慢了些许。他走过一盏坏掉的路灯,身影彻底没入两段高墙夹缝形成的最深邃的阴影中。这里,连月光都吝啬于光顾。
就是现在!
身后,面包车的引擎猛然发出一声粗暴的嘶吼!轮胎疯狂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两道雪亮得如同怪兽眼睛的远光灯瞬间撕裂了巷口的黑暗,将周尘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
车门被粗暴地拉开!
“操!给老子站住!” 刀疤脸那沙哑狠戾的声音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汗臭味率先冲了过来。他动作迅猛,显然是个练家子,几步就蹿到了周尘身后几米处,手中赫然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弹簧刀!
另一个身影也从副驾驶跳下,是个身材敦实、满脸横肉的光头,手里拎着一根沉重的钢管,眼神凶悍,封堵住周尘侧翼的去路。两人配合默契,一前一后,瞬间形成了夹击之势!
刀疤脸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车灯强光下如同蠕动的蜈蚣,眼中闪烁着残忍和贪婪的光芒:“小子!挺能藏啊?害老子好找!龙哥想‘请’你过去喝杯茶,识相的就乖乖跟老子走!少他妈受皮肉之苦!”
周尘缓缓转过身。阴影笼罩着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瞳孔深处,蓝白色的电芒如同被压抑的雷霆,一闪而逝。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扑到近前的刀疤脸。
那目光,平静得可怕。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着死物的漠然。
刀疤脸被这目光看得心头莫名一悸,但长期刀口舔血的凶性立刻压过了那丝不安。“找死!”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弹簧刀带着狠辣的劲风,直刺周尘的小腹!又快又毒!
就在刀尖即将触及周尘衣物的瞬间!
周尘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人类的视觉捕捉极限!如同鬼魅般侧身滑步,刀疤脸志在必得的一刀贴着工装外套刺空!同时,周尘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闪电般探出!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粗暴的力量爆发!
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刀疤脸握刀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小巷中骤然响起!清晰得如同惊雷!
“呃啊——!!!” 刀疤脸眼珠子瞬间暴突,脸上的刀疤因剧痛而扭曲变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他感觉自己的腕骨像是被万吨液压机瞬间碾碎!那把弹簧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但这仅仅是开始!
在扣碎对方手腕的同时,周尘体内那股压抑许久的冰冷劫力,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手臂狂涌而出!
嗤——!
肉眼可见的,一层灰败、死寂的颜色,如同最恶毒的霉菌,瞬间从周尘五指扣住的地方,顺着刀疤脸的手臂皮肤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失去水分,变得灰暗、干瘪、布满褶皱!一股强烈的衰败、腐朽气息弥漫开来!
“啊!!!我的…我的手!!!” 刀疤脸惊恐欲绝地看着自己那条迅速“枯萎”的手臂,剧痛和一种生命被疯狂抽离的恐怖感淹没了他,惨叫声都变了调。
这恐怖的一幕让旁边正准备抡钢管砸下的光头壮汉动作猛地一僵,脸上凶悍的表情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看到了什么?那是什么鬼东西?!
然而,周尘不会给他思考的时间。在废掉刀疤脸的同时,他左脚为轴,腰身猛地一拧,被灰败劫力包裹的右腿如同一条沉重的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光头的腰侧!
光头只来得及将钢管下意识地横在身前格挡!
砰!!!
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
那根实心的钢管,在接触到周尘右腿的瞬间,竟如同腐朽的烂木般,从中部应声而断!断口处呈现出诡异的灰黑色,仿佛经历了千百年的风化!
断掉的半截钢管带着巨大的力量砸在光头的胸口,同时,周尘腿上的恐怖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身上!
“噗——!” 光头壮汉连惨叫都发不出,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离地倒飞出去!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从口中狂喷而出!身体重重砸在几米外的废弃铁皮垃圾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垃圾箱瞬间凹陷变形!光头瘫软在地,胸口塌陷,眼看是活不成了。他的皮肤接触断钢管的位置,也迅速蔓延开一小片灰败之色。
从刀疤脸扑上,到两人一死一重伤,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巷子里只剩下刀疤脸撕心裂肺的惨嚎和粗重绝望的喘息。
周尘缓缓松开扣着刀疤脸残腕的手。刀疤脸那条手臂此刻已经如同枯槁的朽木,无力地耷拉着,皮肤灰败干裂,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散发出浓烈的死寂气息。剧烈的痛苦和生命力的疯狂流失让他瘫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看向周尘的眼神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如同在看从九幽爬出的魔神。
周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指尖萦绕的灰黑电芒缓缓收敛,那股冰冷暴戾的杀意也随着力量的宣泄而平复。丹田内,灰珠的涟漪平息了,甚至……似乎比之前“饱满”了一丝?一丝微弱、驳杂、却带着血腥和怨念的“煞气”,正被灰珠缓慢地吸收、转化。
他走到刀疤脸面前,蹲下身。阴影笼罩着他,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慑人。
“龙哥?” 周尘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不带任何情绪,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心胆俱裂。“他在哪?那‘脏东西’,是什么?”
刀疤脸因剧痛和恐惧而涕泪横流,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死亡的阴影是如此真实,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如同恶魔般的青年会毫不犹豫地捏碎他的喉咙。
“在…在…‘夜色’…夜总会…地下室…” 刀疤脸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龙哥…他…他养着…一个…一个坛子…很邪门…有…有黑气…靠近…靠近就…浑身发冷…倒霉…会…会死人…他…他说…你身上…有…有更香的…味儿…”
坛子?黑气?养邪物?
周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是旁门左道,甚至可能是邪修养鬼炼煞的手段。难怪能闻到灰珠的气息。自己这“劫运道基”,对这类邪祟之物,恐怕是致命的诱惑,也是…大补之物?
他站起身,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刀疤脸。目光投向巷子深处,那里是城中村的方向,也是“夜色”夜总会所在的老城区边缘。
麻烦不会停止,只会升级。
但此刻,周尘的心中没有任何畏惧。丹田内,灰珠在吸收了那丝驳杂煞气后,符箓的禁锢感似乎…松动了一丝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
以劫为粮,化劫为力。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截断裂、呈现灰败腐朽之色的钢管,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缕壮大了一丝的冰冷劫力。
这,才是他的路。
他迈步,身影重新融入巷子的阴影中,朝着城中村的方向走去。身后,只留下绝望的哀嚎、冰冷的尸体,以及那辆破旧面包车刺眼的远光灯,孤独地照亮一小片充满血腥与死寂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