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环水,打渔为生。
清凉的河边风萦绕小镇,阵阵凉风袭来,清脆嫩绿的枝桠摇摆不定,就连日头都不敢在这小镇上空过多停留一刻。
街边茶馆内,宁濡坐在木桌前,缓缓喝着杯中新茶。
他抬眸看去,就见一少年郎吊儿郎当地向着自己这边走来,手里端着一个瓷盘子,热气腾腾。
杜胜坐在宁濡对面,从桌子上拿了个小碗儿,将盘子中的吃食分了一点儿给宁濡。
少得可怜。
囫囵吞枣,杜胜一口气吃下那大半盘子的鲜鱼馅饺子,瘫坐在木凳子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饱嗝。
一股寒意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宁濡小口吃着碗里的饺子,缓缓咀嚼,没有一丝腥味,鲜味儿充斥口腔。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还是江边的的鱼儿最鲜美啊。
宁濡吃了两三个,就不吃了,实在是胃口小得不行,吃多了不舒服。
杜胜垂涎欲滴地盯着宁濡碗里的饺子,问道:“濡儿,你不吃了?”
宁濡点了点头,笑着将碗推向杜胜。
杜胜自然是来者不拒,一点儿都不客气。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显得生分了就不好了。
杜胜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了所有的饺子,他拿起茶水粗旷地漱了漱口。
他们在等宁尘,宁尘去打探情报了。
杜胜趴在桌子上,小声叫道:“濡儿,濡儿。”
宁濡放下茶杯,学着杜胜的样子也拍在了木桌上,小声说道:“杜胜,咋了杜胜?”
杜胜说道:“濡儿,你有没有觉得这沧澜镇凉飕飕的啊?”
宁濡点了点头,“确实有点儿凉,不过这是在江边,凉点儿也应该。”
二人的脑袋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将手挡在最前,给自己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杜胜问道:“濡儿,你知道待在这里,叫我想起了什么吗?”
宁濡想了想,问道:“墨斐山吗?”
杜胜猛地一拍桌子,直起身子,大声说道:“对,就是墨斐山。”
他刚想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抽回来,动作就僵在了半空中。
因为他看到,周围喝茶的人都向着自己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还有不少都在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本来就是一个厚脸皮的人,杜胜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站起身来,笑嘻嘻的,抱拳纷纷给周围人致歉。
之后也就不管别人的目光了,坐下继续跟濡儿说悄悄话。
杜胜重新趴在桌子上,小声说道:“没错,濡儿,在这里待着,叫我想起了墨斐山。”
杜胜问道:“濡儿,你说这里该不会也有一头女鬼吧?”
宁濡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不知道,估计没有吧。”
这要是有女鬼可咋办啊,我们仨指定打不过啊。
要是董南星在这儿就好了,当时在墨斐山多亏了董南星一个人拖住女鬼,我们才能逃出来。
现在董南星不在身边,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可真是要愁死个人哩。
你还别说,挺长时间没见着小董董了,还真有点儿想他。
这应该就是书上说的朋友吧,在一块儿的时候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不在一块儿了,又想的不行,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杜胜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两条胳膊之间,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杜胜不说话,宁濡也没什么想说的,继续喝茶。
二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许久之后,睡醒了的杜胜睁开他那朦胧双眼,抬头看了看天。
时辰还不算晚,我咋就睡着了呢?
杜胜趴在桌子上,问道:“濡儿,宁尘回来了没?”
宁濡摇了摇头,笑道:“还没呢。”
宁尘这小子干什么去了,打探个情报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这小子一定是去干坏事儿了,想都不用想。
等等,这是沧澜山的地盘儿,宁尘那小子该不会被他们抓走了吧?
想到这里,杜胜猛地坐了起来,两只溜圆的眼睛盯着宁濡目不转睛。
“濡儿,宁尘该不会出事儿了吧?”
“杜胜,你别瞎说,你就不能盼着我哥一点儿好?”
果然还是人家哥俩亲啊,我终究是外人。
莫名的有点儿失落。
就在这时,杜胜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连头都没回,没好气地说道:“咋滴,这天儿还没黑呢,掌柜的就要赶人了?”
“生意可不是你这么做的。”
说完之后还没一会儿,就又有人在背后拽了拽他的袖子。
忍无可忍。
他站起身来,抬头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险些要了他半条命。
一张漆黑色吐着舌头的鬼脸儿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跟他撞了个满怀。
大惊失色。
“啊,有鬼。”
大喊一声,想都没想,杜胜抬起拳头就向着那张鬼脸砸了下去。
上蹿下跳,最后杜胜索性蹦到了木桌子上,不停地跺着脚,惊魂未定。
“疼疼疼,杜胜,你小子下死手啊。”
宁尘?
听到了宁尘的声音,杜胜这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那道抱头蹲在地上红袍身影,心中犯起了嘀咕。
这人咋越看越像宁尘啊,我该不会是把宁尘打了吧?
“宁尘?”
“干嘛?”
宁尘猛地站起身来,摘下鬼脸儿面具,怒气冲冲。
“杜胜,你打我,我跟你没完。”
杜胜也颤颤巍巍地从木桌子上跳了下来,理直气壮,“谁叫你吓唬我的,你不吓唬我我能打你?”
“杜胜,你给我道歉。”
杜胜双臂环胸,冷哼一声,“我不,你应该给我道歉。”
此时,始终坐在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宁尘杜胜瞎胡闹的宁濡说道:“好了,哥,杜胜,你们先别吵了,说正事儿。”
宁尘杜胜异口同声道:“看在濡儿的面子上我不跟比一般见识。”
……
三人坐在一张桌子前,眼眶乌青的宁尘与惊魂未定的杜胜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一言不发。
见此,饶是宁濡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俩人咋还跟小孩儿似的啊,愁死个人哩。
宁濡帮宁尘杜胜都倒好了茶,说道:“哥,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害得杜胜担心了好半天呢。”
宁尘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跟喝酒似的,“没有。”
杜胜没好气地说道:“没遇到麻烦,那你干嘛去那么长时间啊,你是不是干坏事儿去了?”
“是是是。”
宁尘笑道:“我去给我家濡儿找媳妇去了。”
杜胜震惊道:“真的假的,你就不怕云姑娘知道了不理你?”
宁濡轻咳两声,说道:“还是先说正事儿吧。”
先前还看着快要绝交的宁尘杜胜二人相视一笑。
宁尘说道:“在这沧澜镇里头,的确有不少的沧澜山修士,不过他们一般都在渡口边上晃荡,不会来镇子中心的。”
“他们在渡口,那咱咋坐船啊?”
杜胜问道。
宁尘笑眯眯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杜胜又问道:“你又有鬼点子了?”
闻听此话,宁尘顿时就不乐意了,“啥叫鬼点子啊,哪回我的主意不是最好的?”
杜胜督促道:“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宁尘笑道:“我刚才遇到了个人,他能帮我们。”
“谁啊?”
“一个你们打死都猜不到的人,老朋友了。”
“白玄之?”
宁濡杜胜异口同声道。
满脸惊讶。
惊讶的不是宁濡猜出来了,宁濡猜不出来,那才是不对呢。
奇怪的是杜胜这个小傻子咋也猜出来了,不应该啊,他脑袋应该没这么灵光才对啊。
蒙的?
对,一定是蒙的。
杜胜着急地问道:“宁尘,你快说啊,到底是不是白玄之啊?”
宁尘轻咳两声,“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我必须得卖关子了,不然叫他们这么容易就猜出来了,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说拉倒。”
等了没一会儿,宁尘就看到了一道混在人群中的,戴着一张鬼脸面具的白衣身影向着茶馆这边走来。
宁尘笑道:“他来了。”
话落,宁尘便带上了面具,去迎那道鬼脸白衣身影。
宁濡杜胜纷纷抬头看去。
就见一红一白,身高差不多的两道身影在人群中碰面了,一人给了对方一拳,有说有笑地一起走了过来。
那道鬼脸白衣身影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宁濡杜胜点了点头。
此时宁濡杜胜已经站了起来,宁濡也点了点头。
杜胜轻声问道:“白玄之,是你吗?”
那道白衣身影没有任何回应,宁尘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跟我来。”
……
很快,三人便跟着宁尘来到了一条丢在镇子外的破船上。
宁尘摘下鬼脸面具丢到一旁,说道:“这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没必要藏着掖着的。”
那道鬼脸白衣身影点了点头,抬手去摘面具。
不知怎的,杜胜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掌心不禁渗出汗液。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鬼脸面具,想要第一时间看到面具之下的那张脸。
好确认到底是不是他。
“濡儿,杜胜,好久不见。”
是他,真的是他。
热泪盈眶,杜胜一拳砸在白玄之胸膛上。
然后又把他紧紧抱在怀中,不停捶打他的后背。
“白玄之,这么长你去哪儿,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你啊。”
白玄之轻轻拍着杜胜的后背,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叫你们担心了,是我不对。”
见此一幕,宁尘宁濡也不禁流下了泪水。
潸然泪下。
就算咱在豫都城内再怎么不对付再怎么打架,可咱依旧是兄弟,不是手足胜似手足,没人把谁当外人。
都是亲人。
杜胜松开白玄之,双手捧着他那白皙姣好的面容,“叫我看看,俊了没。”
“杜胜,你别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你别动,叫我好好看看,最近过得好吗?”
白玄之眼眶通红,点了点头,说道:“挺好的,都已经是金丹境了,能不好吗?”
杜胜又是一拳重重砸在白玄之胸口,笑道:“可以啊,你小子。”
我咋感觉杜胜这小子今儿个不是很老实啊,总是动手动脚的,趁机报复?
一定是这样的,刚才还打了我一拳呢。
一阵寒暄过后,同是豫都城内少年的四人并排坐在船板上,无话不谈。
宁尘三人说了些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白玄之也说了些他在沧澜山内的一些事情。
当然,田旭升是躲不开的话题,将沧澜山在南华洲除名,这件事儿是一定得做的。
许久之后,宁濡问道:“玄之,我听我哥说,你有办法帮我们登船渡江?”
白玄之点了点头,“嗯,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
杜胜揽着白玄之的肩膀笑道:“可以啊,你小子,这才多长时间不见,出息了。”
白玄之也毫不客气,在他们面前不用客气。
“那是自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在哪儿都是人中龙凤。”
牛,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来,确实是人中龙凤。
这脸皮厚得跟杜胜有一拼。
白玄之说道:“明儿个吧,最晚明儿个傍晚时分,我就能将你们三个送上船。”
“不过……”
宁尘问道:“不过什么?”
“我说过的,这没外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尽管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白玄之点了点头说道:“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宁濡问道:“什么忙?”
“杀一个人。”
“一个沧澜山的金丹境修士,也是田旭升的亲传大弟子。他的种种恶行我就不多说了,一句话,他该死。”
“此人也是你们登船渡江一事的最大阻碍,此人不除,我们之间的事情八成会败露。”
杜胜没有说话,而是下意识看向宁尘。
宁尘也没有着急说话,而是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四坛秋寒露,一人一坛。
身在异乡,却是同乡之人饮同乡酒。
乐哉。
宁尘猛地灌下一口就睡,脸色有些微微发红,他胡乱擦了擦嘴,说道:“白玄之,不用多说了,我们信你。”
“还是那句话,我们不是外人,你的事儿就是我们的事儿。”
“说实话,白玄之,你不跟我们客气,说明你拿我们当兄弟,我很高兴。”
“今儿个半夜,咱就去办了他。”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