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京城像个被阳光烤透的蜜糖罐子,连空气都带着黏腻的甜热。西市街口的老槐树枝叶耷拉着,树下卖糖葫芦的王大爷把扁担往石墩上一靠,蒲扇拍得震天响:\"我说老张头,你这豆腐脑摊子快成说书场了!\"
卖豆腐脑的张大爷用袖子抹了把汗,瓷勺在青瓷碗里转出圈乳白涟漪:\"昨儿个王婆子编的顺口溜你没听见?'七皇子,望妻石,天天蹲在将军府,坑完渣男坑绿茶,只为博她一笑痴'——嘿,这词儿绝不绝?\"
旁边擦桌子的小厮\"噗嗤\"笑出声,抹布甩得水花四溅:\"大爷您可别埋汰王婆子了,昨儿我亲眼见七皇子殿下骑马路过,怀里抱着个竹篮,那篮檐还挂着糖霜呢!\"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众人齐刷刷扭头——
只见七皇子萧煜身着墨色常服,胯下乌骓马踏碎一地槐树叶影,怀里竟真抱着个蓝布盖着的竹篮,烤栗子的焦香隔着布面飘出来。他甚至没走将军府正门,熟门熟路地拐进侧门,守门的周嬷嬷笑得满脸褶子:\"殿下今儿个又给大小姐带啥好吃的啦?\"
\"望妻石来咯——!\"张大爷一拍大腿,引来哄堂大笑,惊飞了槐树上打盹的麻雀。
将军府西跨院的葡萄架下,沈微婉正趴在临窗软榻上啃糖糕,月白裙摆拖在青砖上,被阳光晒出暖融融的金边。春桃端着铜盆走进来,盆底浮着的茉莉花瓣晃悠悠打转:\"小姐,您听街上人怎么编排殿下吗?说他是您的'望妻石'呢!\"
\"噗——\"沈微婉差点把粉白的糖糕喷在窗纸上,脸颊比糖霜还红,指尖无意识蹭了蹭嘴角:\"什么望妻石?我看他是块黏人糖!\"话虽这么说,眼前却晃过今早萧煜送的芙蓉糕——雪色糕体上插着朵带露珠的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他指尖的温度。
春桃把铜盆往桌上一放,水珠溅在沈微婉裙角:\"可不是黏人嘛!昨儿您说想吃城东李记的梅花酥,殿下愣是让侍卫跑断了腿,买回来时酥皮还簌簌掉呢!\"她压低声音,眼睛笑得像月牙,\"还有前儿个,林婉柔那蠢货往您马车垫子里塞痒痒粉,殿下知道了,直接让侍卫把她的贴身丫鬟扔到城外乱葬岗,美其名曰'帮她找灵感写《葬花词》'!\"
沈微婉笑得直拍软榻,糖糕渣扑簌簌掉进锦垫缝隙。正闹着,院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笑意:\"微婉,本王给你带了城南新出的烤栗子!\"
春桃朝沈微婉挤挤眼,故意拔高声音:\"殿下,我家小姐在葡萄架下呢!\"
萧煜掀起月洞门的软帘,墨色衣袍还沾着外头的热气,手里竹篮却裹着层冰凉的湿布。他将栗子倒在雕花檀木桌上,烤栗子的焦香混着淡淡的雪松味散开,指尖刚想揉沈微婉的发顶,却被她灵活躲开:\"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哦?\"萧煜挑眉,指尖停在她发间三寸处,\"那本王帮你剥栗子,算不算亲近?\"
沈微婉脸颊更红,抓起颗油亮的栗子塞进他手里:\"剥你的!\"阳光透过葡萄叶隙落在他侧脸上,鼻梁投下的阴影里,她看见他唇角扬起的弧度。
春桃识趣地退到廊下,透过竹帘缝隙看见萧煜屈指一捏,栗子壳\"咔嚓\"裂开,露出金黄的果肉。他将栗子递到她唇边,声音低哑:\"街上的顺口溜,你听见了?\"
沈微婉专心致志地啃着栗子,含糊道:\"什么顺口溜?没听见!\"
\"是吗?\"萧煜指尖蹭过她嘴角的碎屑,\"那'望妻石'的说法,你也没听见?\"
沈微婉猛地抬头,栗子差点噎住。萧煜眼疾手快地拍她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急什么?本王觉得这说法挺好。\"
\"好什么好!\"她瞪他,却看见他眼底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糖,\"堂堂七皇子被说成石头,像话吗?\"
\"像话。\"萧煜看着她泛红的耳根,语气认真,\"只要是望你的石,本王蹲在将军府门口一辈子也乐意。\"
沈微婉的心猛地一跳,低头盯着桌上的栗子壳。窗外蝉鸣聒噪,屋里却只剩他剥栗子的轻响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春桃躲在廊柱后掐了自己一把——她家小姐和殿下这甜度,比桌上的糖糕还腻人!
突然,老管家的咳嗽声从月洞门外传来:\"大小姐,七皇子殿下,柳氏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明日请您去府里'赏花'。\"
沈微婉眉头一皱,把栗子壳往桌上一扔:\"赏花?她那院子里除了仙人掌还有什么花?怕是想赏花还是想赏我笑话!\"
萧煜擦了擦手指,语气平淡:\"去。\"
\"去?\"沈微婉惊讶地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柳氏肯定没安好心!\"
\"正因为没安好心,才要去。\"他起身替她拂去肩上的葡萄叶碎屑,\"本王陪你去,顺便看看她那库房钥匙,什么时候能'自觉'交出来。\"
春桃在廊下听得直点头——瞧瞧,这就是\"望妻石\"的觉悟!
次日辰时,沈微婉坐着萧煜的鎏金马车来到柳氏府上。刚进垂花门,就见柳氏穿着簇新的织金裙,头上赤金步摇晃得人眼晕,笑盈盈地迎上来:\"哎哟婉婉来了?快坐快坐,我特意让人沏了今年的雨前龙井。\"
沈微婉刚在紫檀木椅上坐定,柳氏就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帕子按在眼角:\"婉婉啊,不是婶娘说你,女孩子家总得矜持些。你看你,天天和七皇子殿下出双入对,传出去像什么话?\"
沈微婉还没开口,身旁的萧煜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水上漾开细小的涟漪:\"哦?婶娘觉得,本王和自己的未婚妻在一起,有何不妥?\"
柳氏脸上的笑僵成石膏像,指尖的翡翠护甲刮得茶盏边缘\"吱呀\"响:\"未、未婚妻?殿下可别开玩笑,皇上还没下旨呢!\"
\"快了。\"萧煜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带着威压,\"倒是婶娘,听说您最近常去城西的'锦绣布庄'?本王听说,那掌柜的还欠着您三百两银子没还?\"
柳氏脸色骤变,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磕在桌沿,茶水溅湿了织金裙角:\"殿、殿下说笑了,那是老交情......\"
沈微婉趁机捂着嘴惊呼,眼尾却瞟着柳氏发抖的手指:\"哎呀!婶娘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莫不是昨晚数钱数到三更天,累着了?\"
萧煜配合地挑眉,目光落在柳氏泛白的指节上:\"哦?婶娘府上很缺钱?本王倒是听说,将军府的库房钥匙,还在婶娘手里管着?\"
柳氏吓得魂飞魄散,膝盖一软差点跪地上,连声道:\"不不不!钥匙早就该还给婉婉了!是我糊涂,是我老糊涂了!\"
沈微婉心里冷笑,面上却装作天真烂漫:\"婶娘别慌呀,我和殿下就是随便问问。对了,您说的赏花呢?我怎么只看见满院子的仙人掌?\"
柳氏慌忙转移话题,裙摆扫过地上的落花:\"在、在后院呢!我这就带你们去!\"
三人往后院走,路过玲珑假山时,沈微婉突然\"哎呀\"一声,指着假山上的描金鸟笼:\"婶娘,这鹦鹉毛色真漂亮!会说话吗?\"
柳氏正想炫耀,那鹦鹉却突然扑棱翅膀,声音尖细得像磨剪子:\"望妻石!七皇子!天天蹲!将军府!\"
沈微婉\"噗嗤\"笑出声,肩膀撞在萧煜胳膊上。他无奈地摇头,指尖却悄悄勾了勾她的衣袖。柳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把鸟笼藏到假山后,却被沈微婉抢先一步:\"婶娘,这鹦鹉真聪明!哪儿买的?我想给殿下也买一只,让它天天站在宫门口喊'望妻石'!\"
萧煜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纵容:\"好,你喜欢就买,买一屋子都行。\"
柳氏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互动,气得指甲掐进掌心,却只能挤出僵硬的笑。好不容易熬到沈微婉离开,她一回到房间就把鹦鹉笼子摔在地上,鸟食撒了满地:\"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而此时的街头,\"望妻石\"的顺口溜已经升级成了快板:\"七皇子,望妻石,将军府里蹲成痴,坑完婶娘坑堂姐,糖糕喂到嘴边吃~\"
沈微婉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听着春桃学舌,脸红得能滴出血来。萧煜却笑得像个得到糖块的孩子,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微婉,等解决了柳氏,本王就去求父皇下旨。\"
车窗外的阳光透过帘隙照进来,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金边。沈微婉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指尖触到他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弓留下的痕迹。
春桃偷偷掀开车帘一角,看见自家小姐泛红的耳根和殿下温柔的眼神,忍不住弯起嘴角。马车驶过青石板路,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街边顽童们追着车跑,嘴里喊着新编的顺口溜:\"望妻石,望妻石,蹲在门口等娇妻......\"
沈微婉靠在车壁上,看着萧煜眼中的自己,突然觉得这\"望妻石\"的梗其实挺不错。至少,它像块沉甸甸的暖玉,证明这一世她不再是雪地里被乱棍打死的孤魂,而是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殿下,\"她突然开口,指尖蹭了蹭他的掌心,\"以后你要是惹我生气,我就让全城的鹦鹉都喊你'望妻石'!\"
萧煜失笑,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声音里满是宠溺:\"好,只要你高兴。\"
马车缓缓驶入将军府,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沈微婉看着萧煜下车时伸手扶她的模样,突然明白,这京城的新梗不过是个开始。往后的日子,她不仅要把仇人一个个踩在脚下,还要和她的\"望妻石\"一起,把这日子过得像糖糕一样,甜到齁人,笑到扶墙。而那些不长眼的绿茶和渣亲?等着接招吧,她的\"沙雕操作\",才刚刚上演到精彩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