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着石榴花香,吹得将军府花园里的珠帘叮咚作响。沈微婉正蹲在假山旁,拿根细竹枝拨弄着石缝里的青苔,春桃捧着个冰镇酸梅汤站在一旁,眼尖地瞅见远处月洞门晃过一抹宝蓝色衣角。
“小姐,”春桃压低声音,“那瘸子又来了,还带着二小姐呢!”
沈微婉头也不抬,竹枝在青苔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渣”字:“哦?看来是昨天的‘断袖’传闻没听够,想再来讨个新封号?”
话音未落,李修已拄着拐杖,与沈若柔并肩走了进来。今日李修换了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腰间玉佩晃荡,偏偏那条瘸腿每走一步都让袍角歪斜,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公鸭。沈若柔则穿了身藕荷色纱裙,眼尾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哟,这不是李公子和堂姐吗?”沈微婉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俩人这是约好了来花园里‘谈事’?”
李修深吸一口气,压下被“瘸子”二字刺疼的火气,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微婉妹妹,为兄今日来,是想与你澄清一件事。”
沈若柔适时地接过话头,声音带着哭腔:“是啊妹妹,我与李公子清清白白,之前都是误会,你千万别再听信谣言,冤枉了好人。”
“误会?”沈微婉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什么误会?难道堂姐不是因为李公子送的那块‘缺了根丝线的帕子’,才哭红了眼睛?”
李修脸色一僵——那帕子的梗他还没摆脱呢!沈若柔更是急得跺脚:“妹妹你怎么还提这个!我都说了那是假的!”
“哦?是假的?”沈微婉恍然大悟般拍手,“那看来李公子袖口的缠枝莲,真的只是巧合了?”
“正是!”李修赶紧接话,生怕沈微婉再提什么刁钻问题,“微婉妹妹,为兄知道你对我有些误解,今日特意请二小姐作证,我对妹妹你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他说着,还特意往前挪了半步,试图与沈若柔拉开距离,却不小心踩在沈若柔的裙角上,两人踉跄着差点抱在一起。
“哎呀!”沈若柔惊呼一声,顺势靠在李修肩上,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李公子,你小心些!”
李修慌忙推开她,却又怕动作太大显得心虚,只好僵着身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二小姐当心。”
这一幕落在沈微婉眼里,差点没笑出声。她故意瞪大了眼睛,指着两人:“堂姐!李公子!你们……你们怎么靠得这么近?”
李修心里一喜,暗道“计划通”,连忙摆出深情款款的模样:“微婉妹妹,你别误会,我只是……”
“只是什么?”沈微婉打断他,突然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难道……你们刚才说的‘澄清’,就是澄清你们俩其实早就私定终身,只是怕我这个‘傻’嫡女碍事,才故意瞒着我?”
“你胡说!”沈若柔尖叫出声,脸色煞白,“我与李公子根本没有!”
“没有?”沈微婉挑眉,“可你们刚才那‘深情对视’,那‘不小心的依偎’,连我这傻子都看出来不对劲了,难道旁人会看不出?”
她顿了顿,故意提高嗓门,让周围打扫的下人们都能听见:“哎呀,这下可糟了!要是被外人看见堂姐和李公子在花园里这般亲近,怕是又要传出什么‘私会’的谣言了!堂姐,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呀?”
沈若柔被这话戳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又无法反驳——刚才那一幕确实容易引人遐想。李修更是急得满头大汗,他本想与沈若柔演一出“清白”戏码,顺便让沈微婉吃醋,没想到反被她将了一军!
“沈微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李修怒吼道,“我与二小姐只是商议如何帮你澄清谣言,何曾有过半点私情!”
“帮我澄清?”沈微婉故作惊讶,“李公子真是好心呢。不过……”她忽然凑近李修,压低声音,“您确定不是想借堂姐的手,再给我使什么绊子?比如……往我衣服里塞草屑之类的?”
李修下意识地看向沈若柔,只见她眼神闪烁,显然被说中了心事。之前春日宴上塞草屑的事,正是柳氏母女策划的,李修也知情。
“我……我没有!”李修慌忙否认,却显得底气不足。
“没有就好。”沈微婉耸耸肩,退开一步,“不过李公子,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我听说,最近京城里关于您的‘新传闻’可热闹了。”
“什么新传闻?”李修警惕地问。
沈微婉眨眨眼,一脸“无辜”:“就是说……您之所以总往我们将军府跑,其实是为了看我们府里的侍卫统领?还说您上次在花园里堵我,是想打听他的生辰八字……”
“放你的狗屁!”李修气得拐杖都快戳穿地面,“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哦?不是吗?”沈微婉歪着头,“可外面的人都这么传呢。还有人说,您上次送给我堂姐的‘缺了根丝线的帕子’,其实是想送给侍卫统领,结果送错了人……”
“够了!”李修彻底被激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沈微婉竟然能把谣言编得如此离谱又“逼真”,“沈微婉!你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疯子?”沈微婉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是啊,我是疯子,可至少我这疯子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瘸着腿还到处勾搭,最后落得个‘断袖’的名声,连家门都不敢出。”
“你!”李修被戳中痛处,气得说不出话,转身就想走,却又被沈微婉叫住。
“李公子,慢走啊!”沈微婉扬声喊道,“下次想演苦肉计,麻烦找个演技好点的搭档,别像我堂姐这样,眼泪还没掉下来,眼尾就先抽抽了——那可不是‘委屈’,那是‘嫉妒’呢!”
李修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栽倒。沈若柔则惊怒交加,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尾——那里确实因为嫉妒沈微婉,时常会不自主地抽搐!
“沈微婉!你……你给我等着!”沈若柔撂下狠话,捂着脸跑了,裙摆扫过石子路,发出“沙沙”的声响,透着一股狼狈。
李修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一脸“无辜”的沈微婉,知道自己这次的plan b彻底失败了,还被反将了一军,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逃离了花园。
“小姐,您刚才可真厉害!”李修一走,春桃立刻凑上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特别是那句‘眼尾抽抽是嫉妒’,我看二小姐脸都绿了!”
沈微婉拍了拍春桃的肩膀,挑眉:“这还得多亏了李公子和堂姐的‘精彩表演’。你瞧他们那配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戏精’。”
春桃咯咯地笑:“可不是嘛,那深情对视,那不小心的依偎,要不是知道他们是演戏,我都差点信了呢!”
沈微婉冷笑一声,眼神冷了下来:“信?他们巴不得别人信呢。只可惜,他们遇上的是我。想在我面前玩苦肉计?下辈子吧。”
她顿了顿,看向水榭的方向,那里又出现了七皇子萧煜的身影。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正拿着本书在看,阳光落在他身上,却仿佛隔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走吧,”沈微婉收回目光,“回房去,等着看李公子的‘断袖’传闻再升升级。顺便想想, next plan该怎么玩。”
春桃应了一声,跟着沈微婉往回走。阳光透过花架洒在两人身上,映出长长的影子。谁也没注意到,假山后面,一个小丫鬟正缩着脖子,把刚才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准备一会儿就去柳氏的院里“报信”。
而此时的李修,正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家中,气得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摔在地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曾经任人拿捏的“傻”嫡女,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处处针对他?
“公子,”小厮小心翼翼地进来,“外面的传闻又变了……”
“又变了?!”李修怒吼道,“还能怎么变?!”
小厮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现在外面都说……说您之所以跟二小姐走得近,是因为她长得像您‘心仪的那位侍卫统领’……还说您其实是想借二小姐接近侍卫统领……”
“噗——”李修一口气没上来,猛地喷出一口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而此刻的将军府里,沈微婉正咬着一块冰镇西瓜,听着春桃眉飞色舞地汇报外面的“新传闻”,笑得差点噎着。
“小姐,您是没看见,刚才李府的小厮跑出来请大夫,脸色跟锅底似的!”春桃笑得直拍大腿,“还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断袖’就算了,眼光还这么差,竟然喜欢侍卫统领那种五大三粗的汉子!”
沈微婉咽下嘴里的西瓜,擦了擦嘴角,慢悠悠地说:“眼光差?这才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咱们得让这传闻传得更‘逼真’一点,最好让他连京城都待不下去。”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李修啊李修,前世你让我替你嫁给那个瘸子,这辈子,我就让你尝尝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断袖’的滋味。这,才只是利息呢。”
阳光正好,茶香袅袅。沈微婉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飞舞的柳絮,嘴角勾起一抹畅快的笑。这一世,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漂亮,把所有亏欠过她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不远处的水榭里,七皇子萧煜放下手中的书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旁边的老臣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朝政,却没注意到这位平日里闲散的皇子,指尖正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仿佛在回味刚才花园里那场精彩的“反杀”。
“沈微婉……”萧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的笑意加深,“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