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气,天上像是有九个太阳,在炙烤着大地。文信从文店家,借来了牛车,赶着牛车,拉着媳妇和三个孩子,缓缓的奔向自家的麦地。
以前,家里也有一头老牛,但都是会堂夫妇喂牛养牛。自从会堂死后,老牛也跟着,好几天的不吃不喝,像是生了病一样。文信找了个兽医看了看,兽医说,这牛太老了,按照人的寿命算,这头老牛,也到了六七十岁的年纪,跟人一样,也快死了。牛的老主人驾鹤西去了,这牛也是有灵性的,铁了心的要去下面,陪自己的老主人。
家里穷,爹娘生病,出殡,原本就花了不少的钱,不光如此,还欠了一屁股债。一家五口,吃喝拉撒的,哪哪都是钱,亲戚们也都隔三差五的,来家里讨债,可家里却实在,拿不出钱来还债。文信一狠心,趁着老牛还没死,将老牛卖给了一个屠夫,用卖牛的钱,才算是还清了一些债。
债还完了,日子还是那样,该吃糠咽菜,还得吃糠咽菜。弄得现在,下地干活,耕地赶车,连头牛都没有。
文店家的牛,也是一头老黄牛,老黄牛前几天,已经给文店家,干了不少的活。地里的小麦,拉了一趟趟的,可把老黄牛给累坏了。这刚卸下了文店家的活,又套上了文信家的车,被文信借来拉麦子,老黄牛可真是,累的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老牛拉破车,慢慢悠悠。一家五口,终于到了地里,此时,很多人家早已把麦子割完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光秃秃的麦茬,只有文信家的麦子,还屹立在田地中间,显得无比突兀。
“吁,吁,吁。”文信停下了牛车,喊着众人下车,国长极不情愿的,跳下牛车,国增也跳下了牛车,又小心的,将小双抱下牛车,春兰也慢腾腾的,迈下牛车。
文信先是将牛卸了车,又拎着一块铁锥子,捡了块砖头,在旁边找了块肥沃的草地。再用砖头,将锥子砸入地里,将牛拴在铁锥上,拴好了牛,又走回到牛车旁,握起镰刀,奔向了一旁的麦田。
春兰也拿着镰刀,跟文信一起割麦子。
国增也手握一把镰刀,学着爸妈的样子,嫩嫩的小手,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握着麦子,一刀一刀的,往下割麦子。
国长则是带着小双,一会捉蚂蚱,一会又在麦地里瞎跑。
燥热的天,国增弯着腰,割着麦,脸上的汗,开始往下淌。割完的麦茬,透过薄薄的破布鞋,扎入鞋内,刺痛着脚上的嫩肉。手中的麦秆,也时不时的划伤小手。国增没有叫疼喊苦,他知道,自己多干一点,爸妈就会少干一点。弟弟妹妹,他根本就没指望他们干活,他是家里的长子,他就必须得替爸妈,分担着里里外外的活。
但自己这一辈子,总不能也像是爸妈一样,种一辈子地,割一辈子麦子吧?要想走出这庄稼地,只能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才能再也不在,这三伏天里,在这太阳底下挨晒了,在这麦子地里,遭罪了。
三人割了会麦子,文信累的直不起腰来,连忙将镰刀放到一边,掏出烟卷来,卷了颗烟。一边抽着烟,一边歇息。
春兰见状,对着国增道:“看到了吧?你爸就是这样,才干一会的活,就得歇会,要不然咱家的麦子,能割的这么慢吗?”但春兰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较比起文信来,她刘春兰干的活,还没有文信一半多。
“你这个人。”文信喘着粗气:“我这身子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身上的病一大堆,要是我不歇会,还不得累死?”
春兰也停下手里的镰刀,坐在刚割下的麦秆上,对着国增道:“国增,咱们娘俩,也歇会。兴许你爸爸歇,就不兴咱俩歇了?”
“你歇就歇吧,谁不让你歇了?再说了,你这会,也没干多少啊?”文信抽着烟,望着前面,还剩下的一大片麦地:“再有个两三天,就能割完了。”
不管爸妈,怎样矫情,国增却没有,停下手里的镰刀,一边擦着汗,一边道:“爸,妈,我不累。你们先歇着,我再干会。”
“渴不渴啊?”春兰看了看地头上,国长和小双,正坐在牛车上玩,便喊了句:“小双啊,把那水壶拎过来。”
“哦,来啦。”国长抢先一步,拎起水壶,准备送过来,小双却一把跟哥哥抢过:“妈妈让我去,我去给妈妈送水。”
“不行,我先拿到的,我去。”国长不依不饶。
“我去。”小双上前,跟国长抢水壶。
国长不给,小双急的大哭起来。
文信大喊一声:“国长,你再欺负小双,我非揍你不可。你这个孩子,一个水壶,还跟妹妹抢来抢去,能不能让着妹妹点?快给小双,小心我揍你。”
“不给,我不给。”国长拿着水壶,跑向了一边,就是不给小双,也不给文信和春兰送来。
文信捡起了地上,一块土疙瘩,冲着国长扔了过去:“你个兔崽子,你快给小双,要不然,我非揍烂了你屁股。”
见爸爸瞪着眼睛,发了火,国长知道,如果再不把水壶给妹妹,爸爸绝对会走过来,给自己几个大耳光的,便气呼呼的把水壶,扔给小双:“给你给你,行了吧?哼。”
国长撅着小嘴,丧着小脸,坐在牛车旁。
小双擦了擦眼泪,小手端起水壶,脸上也是雨过天晴,笑着一路小跑,奔向了文信:“爸爸,妈妈,大哥,给你们水。”
文信连忙笑着,接过水壶:“哎呀,都说闺女是小棉袄啊,我快喝这小棉袄送来的水。”说完,便打开水壶的盖,咕咚咕咚喝下几口。
小双笑着:“爸爸,好喝吗?”
“嗯,好喝,还是小双送的水好喝。”文信笑了笑:“快,给你妈妈拿去。”
小双又抱着水壶,奔向了春兰,春兰接过,喝了几口,接着,小双又抱着水壶,奔向了国增:“大哥,你歇会,喝口水。”
“没事,哥哥不累。”国增停下了手中的镰刀,接过小双手里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水,看着哥哥满头大汗,小双又举起稚嫩的小手,帮着国增,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好了,喝完了,去一边玩去吧。”国增笑了笑,将水壶递给小双,接着,轻轻的喊道:“小双,先别走,你看,这是什么?”
小双看了看,大哥的手中,忽然间变出了一只小蚂蚱,小双连忙笑着叫道:“啊,蚂蚱,大哥给我抓了一只蚂蚱,啊,真好,这个蚂蚱真好。”
“哈哈,拿去玩吧。”国增摸了摸小双的小脑袋。
文信等人喝过水,歇息了会,继续拿着镰刀割麦子,小双拿着水壶,开心守在春兰的身边,玩弄着手中的蚂蚱。国长则依旧气呼呼的,抬起脚,使劲的踢牛车的车轱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