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一个人影从人群中,冲了出去,冲到了批斗大会的讲台上。一脚踹开,按着刘春兰的小兵子:“妈的,你们给我滚,放开我媳妇,放开我媳妇。”
“是刘文信,是刘文信,刘文信回来了。”台下有人认出了,刚刚冲上去的人是文信。
会堂夫妇定睛一看,冲上去的人,果真是自己的儿子,文信。
蓬头垢面的文信,虽然长得弱小,但此时的目光,却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怒吼着那些,欺负春兰的小兵子。
副主任不知道冲上来的人是谁,被这忽如其来的场景,吓得不知所措。旁边的一个小头目,连忙告诉副主任:“这就是刘文信。”
“刘文信,你也是农民阶级,也是咱们贫农的一份子。你媳妇刘春兰,赤裸裸的地主,你要认清事实,千万别包庇,这个地主的顽固分子。”副主任指着文信道:“我们这是在帮你,让你和地主划清界限。”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管你什么阶级。春兰是我媳妇,我是她老爷们,有我在这,你们就不许欺负他。”文信冲着副主任,恶狠狠地道:“你们一大群老爷们,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有什么事,都冲我来。”
“刘文信,你不要顽固不化,与地主搅到一起。你要再这样,我连你也抓了,一起斗。我看你是受了刘春兰的蛊惑,鬼迷心窍了。”副主任说完,对着旁边的几个手下道:“他要再敢胡来,你们就把他给我绑了。”
几个小头头,摩拳擦掌,等着副主任一声令下。
“别动文信,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兄弟?”这时候,文店从人群中冲了上来,护着文信和春兰。见大哥冲了上去,与文店和文信,同父异母的老三文利,老四文胜也冲了上去,兄弟四人,紧紧的站在一起,宛若视死如归的战士。
文焕,文凯,文彬,文珍等几个兄弟,也都纷纷冲到台上,会堂夫妇,汉堂夫妇也冲了上去,一同护着文信和春兰。
“刘文彬,刘文珍。”副主任对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党员,也要跟着他们胡闹吗?你们要是敢闹下去,我开除你们的党籍,你们的前途,以后就没有了。”
“副主任,我跟您解释过很多次,我弟妹春兰,她不是地主阶级,可您总是不信。您看今天这架势,这么多人护着我弟妹,您就开开恩吧。我文信兄弟都回来了,您说他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人,都被您给逼急了,您还要我们怎样啊?”文彬的语气里,有几分哀求。
“副主任。”文珍也连忙道:“你要开除我们俩的党籍,就开除吧。咱们虽然是允许造反的,可这个反,也不是对谁都造啊?你看看我弟妹,都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刘春兰,拒不交代自己的罪行,这是活该。”副主任道。
“她有什么罪行?”文信气势汹汹:“你他妈的,我管你什么狗屁主任。你说说,她有什么罪?她就是老老实实的教个书,教孩子们识字,她有什么罪?”
“刘文信,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们这是在帮你,帮你和地主家的女儿,划清界限。我跟你说,你老丈人刘鸣琴,是有问题的,上级正在追查呢。等那边查的水落石出了,你到时候,再想和刘春兰划清界限,就晚了。”副主任语重心长,带着安抚的语气:“我这是帮咱们农民,刘文信,你年纪轻轻的,可别执迷不悟,小心走了弯路。”
台下的其他村民,也都纷纷为刘春兰抱不平。一时之间,台上台下,乱了套。
“操,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二哥二嫂?我非宰了他不可。”老四文利举起了拳头,喝退了那几个,跃跃欲试的造反派。
文利是村上,出了名的不怕死,谁要是敢招惹他,他定会把人打个半死。汉堂和王氏生了他后,由于是最小的儿子,王氏无比宠爱。即便是文利在外跟人打架,闯了祸,王氏也护犊子。在王氏的娇惯下,文利从小就喜欢打打杀杀。村上同龄的小青年们,没几个没挨过文利拳头的。
在村子里有些威望的人,小声的凑到副主任的耳边:“这刘家人多势众,今天,我看就先结束吧。先把他们放了,也好给大家一个台阶,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副主任看着今天的架势,如果不放了刘春兰,怕真的会生出什么事端。只好找了个借口:“刘春兰,看在刘文信回来的份上,暂时先放你先回去。回去之后,你要好好想想,你犯的错误,老实交代你的罪行,主动坦白你地主思想。其他人也是一样,大会先结束,等过几天,再审你们几个。”副主任说完,哼了一声,挥手示意放了人。
春兰被救了下来,奄奄一息般的呼着气,见自己的媳妇如此虚弱,文信掉泪了。一颗颗热泪,砸在春兰的脸上:“春兰,春兰,你没事吧?没事吧?”
“文信,你,你回来了?”春兰微微的睁着眼睛。
“回来了,我回来了。春兰,我对不住你,我回来晚了,让你遭罪了,妈的,我和这帮王八蛋拼了。”文信说着,要冲上前去,找那几个,刚刚散开的几个小兵子算账。
众人却拉住文信:“别胡闹了,先把你媳妇扛回家去。”
一旁的郭氏擦着眼泪:“这孩子,都被斗好几回了。这次,要不是你回来,还指不定被斗到什么时候。这世道,这什么世道啊?”
“走,春兰,咱回家,我抱你回家。”文信一边流着泪,一边抱起春兰,小心的护着春兰。
“文信,带我走,不在这了,带我去天津,我要跟你去天津。”春兰嘴里念叨着:“我不在这了,我要离开这,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天津吗?”
“好,去天津,咱们先回家,回了家,我就带你去天津。”文信安慰着春兰,连同会堂夫妇,一同护送着春兰回家。
春兰累了,身体的累,心上的累。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她,扣一个地主的帽子?难道就是因为她的爹,之前给地主家,当过几天总管吗?难道就是因为她的爹,现在是山后村大队会计吗?要知道,她的爹,绝对不会拿公社的一分钱,一粒粮食,她爹怎么会,贪污社员们的东西呢?他们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好在,文信现在回来了。这次,她必须得让文信,赶紧带自己走。赶紧离开这个,她生活了三年,却并不喜欢的大梨园村。
只要现在离开这里,这些不公平,不公正的事,才会不再发生。
文信顾不上自己休息,纵使他赶了一天的路,才回到村里,现在是又累又饿。但看着一脸憔悴的春兰,文信哪里还顾得上自己。
回到家,春兰躺在炕上,不停的发抖,又迷迷糊糊,絮絮叨叨的说:“我爹是个好人,他不会干吃私贪污的事,我爹是清白的。”
“清白的,咱爹是清白的。”文信哄着春兰。
“文信,你赶紧带我去天津,我要去天津,我要去天津。”春兰继续絮絮叨叨:“文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回天津?带我赶紧回天津,连我爹也带着,一起去天津。”
文信觉得春兰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太正常。心里想:难不成,春兰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看着爹娘在一旁,冲着自己挤眉弄眼,文信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按照娘的吩咐,先哄春兰睡觉。
待自己闹够了,闹累了,春兰才闭上眼睛,握着文信的手,昏昏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