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秋日的阳光,映射到院子里,文店的三个孩子,大女儿金萍,大儿子国民,二儿子国喜,正在会堂家的院子里玩,三个孩子在玩什么?无非是把院子里的泥土,用手抠出来,堆成一个个小土堆,玩着泥土过家家的游戏。
屋内,却坐满了人。
“王大夫,没事吧?”会堂看着村子上的医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王大夫正在给郭氏号脉,号完了脉,便安慰道:“没事,没事,就是身体太虚弱了,加上气火攻心,多吃点饭,补补血气就行了。”
“王大夫,要不给我娘开点药?”文信道。
“不用开药。”王大夫收起,自己的行医听诊包:“就是饿的,最好的药就是饭。这些天,一直吃不饱饭吧?”
会堂这才知道,媳妇每天从自己嘴里省出粮食来,最终把自己的身体拖垮了。
送走了大夫,会堂,汉堂,文店,文信,几个人坐在屋子里,陪着郭氏,汉堂道:“会堂,要是家里粮食不够吃,我那还有点,我一会去给你拿。”
“我家也有一些棒子面,一会,我让我媳妇送过来。”文店道。
“哎呀,不用,不用。”会堂有些难为情了,自己家的事,又惊动了汉堂哥一家人,人家汉堂哥,当初把文信过继给自己,如今,自己日子没过好,又害的汉堂哥跟着自己操心,虽说自己和汉堂哥,是一个爷爷的兄弟,但总是这样麻烦兄弟,会堂心里也过意不去。
“怎么还吃不饱饭呢?”汉堂不解,看着气息微弱的郭氏,说道:“弟妹,你可得照顾好自己个,你要是累垮了,谁来照顾这个家呢?如今春兰又这样了,你可千万不能再有事了。”
“唉。”郭氏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起昨夜的一幕,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我娘,这都是为了春兰。”文信这才想起,之前的一幕幕,内心不禁愧疚起来:“为了让春兰多吃点,她自己就不吃饭,春兰想吃口细粮,她就拿家里的粗粮,跟人家换细粮,结果吃着吃着,家里的粮食就不够了。唉,是我没出息,没能耐,照顾不好春兰,照顾不好爹娘。”文信说着,也难过起来。
“行了行了。”文店看了看外屋:“你别跟着着急上火了,我看婶子,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养养就好了,倒是那边,春兰,咱们得想想办法。”
外屋旁的里屋,春兰正坐在炕上,文店的媳妇刘氏正陪着,昨天夜里,春兰疯跑出去后,文信在后面追,春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像是脱缰的野马,跑个不停,文信追出去了有二三里路,才把春兰抓住。春兰光着脚,踩在地上带刺的草叶,荆条上,两只脚都扎的血肉模糊,刚才王大夫说,给她清洗包扎一下,春兰都不肯,一家人强行按着春兰,才把脚上的血肉和泥土,清理干净。
“我看,这孩子怕是好不起来了。”会堂道:“这孩子,我早就看出来了,心思太重,就怕她一时想不开,最后得了这脑子病。怕什么来什么,你想瞒,这天底下,就没有能瞒得住的事,这事,就怪我,怪我没有照顾好这一家子人。”
“会堂,你也别这么想,别埋怨自己。出了事,大家一起想办法,嫂子现在身体虚弱,这个家,以后你得撑起来啊。”汉堂安慰着会堂,又对文信道:“春兰你可得看好了,千万别再让她往外跑了。”
“我知道了,爹。”文信道。
“造孽啊,这是造孽啊。”郭氏想起了什么:“这是恩堂在那边,惩罚我了,祖祖辈辈的诅咒,应验了。”
听到恩堂两个字,一屋子的人紧张起来。
“你这个老婆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会堂道。
“老头子,汉堂,你听老一辈人说过吗?”郭氏看了看会堂和汉堂:“恩堂的娘,死之前,也得过疯病。”
郭氏的话,引起了会堂和汉堂的注意,一旁的文店,文信二人,狐疑的看着郭氏,大家把目光,都聚集在了郭氏的脸上,关于老一辈人的传说,文店和文信多少耳闻一些,但具体的细节,还得是会堂和汉堂清楚。
“弟妹,不会是真的吧?”汉堂小声道:“不会,应验到春兰身上吧?”
一旁的会堂也忐忑不安:“要真是那样,可就真的作了孽了。”
“娘,怎么回事,什么事啊?”文信小声的问道。
一旁的文店也想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事,看了看汉堂:“爹,啥事啊?”
见大家都疑惑着,汉堂看了看众人,道:“老一辈人都传言,说咱们祖上,得罪了神仙,给灶王爷的贡品上,放少了吃食,神仙说,以后,让你们刘家的子孙,都吃不上饭,一辈出一个神经病。后来,咱们这一大家子,哪一辈,都会有个疯癫的人,我们上一辈,有个大爷,无缘无故的疯了,到了我们这一辈,是恩堂的娘,到了你们这一辈了,不会,就真的是春兰吧?”
汉堂的话,令文店文信毛骨悚然,那按照这个传说,等文店和文信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不会再出一个疯子吧?孩子们的孩子,到了文店文信孙子辈,不会也出一个疯子吧?这祖祖辈辈传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爹,这哪门子传说?”文信道:“这,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唉。”郭氏叹了口气:“文信,你还别不信这些,老辈的话,还是有道理的,虽说现在都说了,要破四旧,要反对迷信,可有些事,还真的不能不信。当初,我们把你过继过来,其实是从恩堂那抢了你,恩堂死了,在天上也不肯原谅我们,现在这是让春兰害了这疯癫病,惩罚我们了。”
见娘这样的自责,文信连忙安慰:“娘,你对我的好,对春兰的好,我们都知道,恩堂叔要是在天上知道,肯定不会怪你们的,娘,你别自责。”
“是啊,大娘,恩堂叔的死,跟你们没关系。”一旁的文店也连忙安慰:“恩堂叔不是,得痨病死的吗,婶,你别跟自己扯上关系。”
院子外的金萍,国民,国喜从外面跑了进来,一会窜到文店的膝下,腻腻歪歪的缠着爹,一会又窜到汉堂的脚边,缠着爷爷,三个孩子闹闹哄哄的,文店瞪了一眼:“出去,出去,都滚出去玩。”
三个孩子,便又跑到了内屋,又开始缠着自己的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