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妹妹。”刘氏站在门口:“在屋子里了吧?我进去了啊。”说完,便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姐,你怎么来了?”春兰喜出望外,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站了起来,迎上了姐姐,狠狠的握住姐姐的手,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人,见到了自己的娘家人。可转念一想,自己被骗婚的事情,姐姐也是帮凶,春兰心里怨恨姐姐,为什么合起伙来,与刘文信一家,骗自己呢?她如今却来了,来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了?哼,她跟刘文信他们一家人,都是穿一条裤子的,都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想到这,春兰松开了,刚刚握着姐姐的手,转过了身:“你来干什么?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吧?”
“哎呀,我的妹妹啊,你看你这话说的,什么一伙不一伙的,在山后村,咱们是姐妹,到了这大梨园村,咱们可是妯娌了,亲妯娌了,你不光是我妹妹,还是我亲弟媳呢。你说,咱们这不是,亲上加亲,真真实实的一家人吗?”
“你还知道是一家人?”春兰扭过身,看着姐姐:“一家人,就骗一家人?”
“这,这怎么能叫骗呢,我这也不是,为了给你找个好人家吗?文信这人,虽然长得有些单薄了。但人不坏啊,人是个好人,人家现在在天津打工,也赚不少钱呢,日子过的也可以。再说了,文信的爹娘,人家也是老实本分的人,我给你找的这户人家,怎么能说是骗你呢?”
“没骗我?”春兰看着姐姐:“那为什么相亲的时候,没让刘文信去,却让他三弟刘文利,顶包去的呢?”
“文信那时候,不是在天津吗?”姐姐道:“一时半会的回不来,所以只好让文利去了。哎呀,他们都是亲兄弟,你嫁谁不是嫁,怎么着咱们,也都是一家人,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轻巧,你当初相亲的时候,怎么不跟刘文信相?你要是跟刘文信相亲,你能看上他?”春兰质问姐姐。
“妹妹,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跟文信的大哥文店,我们连相亲都没有相亲,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说有这么一户人家,人家也不错,我爹娘就同意了,我嫁过来才知道,自己嫁的是这么一个人,现在不也照常过日子吗?都过了一年多了,也都生孩子了,咱女人,现在不都这样吗,你这是还让你相了相,看了看,你想想,这个年代,不相亲就结婚的,不有的是吗?”姐姐道。
姐姐的话,说的是事实,这个年代,什么相亲不相亲的,父母一句话,媒人一番话,没见过面的两个男女,就愣是举办婚礼,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还没看清楚,就睡到了一个炕上。
“姐,不一样,不一样。哪怕你们不让我相亲,不让我知道,我要嫁的是什么人,我都能认。可是,你们不能骗,不能用别人,来顶替刘文信吧,你们怎么能骗我呢?我气的是你们骗人,你们连最起码的,仁义礼智信都不讲究,你们都没有信了,刘文信还叫信,他哪里讲究个信字?他明明是骗,姐,你们这是骗婚,是骗婚。”春兰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妹妹,姐错了,姐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姐姐将春兰抱了起来,任凭春兰在自己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会堂夫妇趴着墙根,正偷听着姐妹二人,在屋里的谈话。倒是文信,坐在院子里,无聊的看着地上,一会又抬头看看天上,房檐上站了几只小家雀,正在叽叽喳喳的叫着。文信看的入迷,这些小家雀啊,也不知道在叫唤什么,好像屋里的哭声,房檐上的家雀叫声,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家雀再怎么叫唤,也改变不了,世上的什么。
听着春兰的哭声,郭氏心里暗暗窃喜,小声对会堂道:“有救了,有救了,这孩子的心结在这,不在别处,不嫌弃咱文信。知道了心结,咱就有救了。”
会堂点了点头:“嗯。”
在姐姐的怀里大哭了一场,春兰憋了一整夜的委屈,不满,怨恨,终于宣泄完了,姐姐一边帮春兰擦着眼泪,一边道:“春兰啊,你也别怪姐姐,这世道,咱们女人不就是这样吗?嫁个男人,生儿育女,怎么过都是一辈子。姐知道,你是个文化人,读过几年书,你要求高,想嫁个条件好点的。但这人啊,都是命,你这辈子嫁给谁,跟谁过一辈子,都是命中注定,你拗不过命。”
春兰依旧哭着:“我就不信命,我就不能,自己选自己的命吗?”
“能啊,但是,你现在还有的选吗?你嫁给了文信,现在村上都知道了,咱村上的风俗是什么,你也知道吧。你现在要是,不认这门亲事,你想想,你爹娘,他们同意吗?你都嫁过来了,说句不好听的,除非是文信这边,出了什么事,你才能再改嫁,可文信现在,好端端的在着呢,你能毁了这门婚事?这不是被村子上的人,都笑掉大牙?”姐姐道。
“我不怕,管别人怎么说呢,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春兰道。
“你不怕?你不管?这不是这么个事,除非你以后不在村子上过了。”姐姐道:“知道的是你不愿意这门婚事,不知道的呢?还不知道怎么传呢?这村子上的人,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活的说成死的,你说,你就这样回了娘家,再也不回婆家了。村子上的人,指不定怎么,戳你爹的脊梁骨呢,风言风语的,还指不定会把你,说成什么样的人呢?”
姐姐的话,说到了春兰的痛处,是啊,爹最在乎的,就是村子上的,这些言语了,爹守着他的仁义礼智信,守着这些世俗的道德,这些传统的思想,过了半辈子了,如今,这些东西,要是被她刘春兰打破,让爹的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啊?
“你爹是啥样的人啊,他把这些村子上的规矩,风俗,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你就是不为,你自己以后考虑,也得为你爹娘考虑考虑,不是吗?”姐姐道。
说到这些,春兰哭的更厉害了,是啊,就算是爹娘,知道了自己是被骗婚的,知道了这桩婚事的真相,可现在,她都已经嫁过来了,爹娘之前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本以为自己嫁的是鸡,结果嫁的却是一只狗,但对于爹娘来说,鸡和狗又有什么区别呢?嫁给谁,就随谁吧,用爹的话说,三从四德,嫁了什么样的丈夫,就随什么样的丈夫。
春兰以前听爹说过,说在清朝的时候,如果女人被丈夫一纸休书,给修回了娘家,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如果他要是,遇上这样的事,宁愿选择,跟自己的闺女一刀两断。
可如今,是刘文信,休了她刘春兰吗?是她刘春兰,休了刘文信。但虽然是这么个事,可在村子上,村子上的人,不一定这么想,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刘春兰呢,怎么造谣生事呢,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爹刘鸣琴,一辈子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人格,岂不是被她刘春兰这个闺女,给彻底毁了吗?
想到这些,春兰哭的更伤心了,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像是掉进了万丈深渊,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