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辰伪装成矿工潜入魔晶矿场已有三日。
凭借精湛的演技与刻意压制的灵力波动,他成功混入最危险的第三矿区。
就在他即将接近矿脉深处异常能量源时,监工雷蛮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小子,动作太慢!想尝尝鞭子的滋味?”雷蛮粗声喝道。
李云辰低头唯唯诺诺,却在雷蛮扬鞭的瞬间,“意外”绊倒。
矿镐脱手飞出,精准砸中矿壁上一块看似普通的暗色魔晶。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一股浓郁如墨的魔气喷涌而出,瞬间笼罩整个矿道!
矿道里浑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雷蛮那声粗粝的呵斥还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硫磺与汗臭味的浑浊空气似乎都被震得微微颤抖。鞭梢破空,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李云辰几乎是应声而动。身体笨拙地向前一倾,脚下像是被无形的碎石狠狠绊住,整个人重重向前扑倒,嘴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狼狈的惊叫。动作幅度极大,却巧妙地避开了要害。
“废物!”雷蛮的怒骂声更大,鞭影紧随而至。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脱手而出的矿镐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当啷!”一声异常清脆、带着回响的撞击声爆开。镐尖不偏不倚,狠狠砸在矿壁上一块颜色比其他魔晶更深沉几分的暗晶上。
那声音不像砸中石头,倒像敲碎了一面薄脆的琉璃。
刺耳的碎裂声尖锐地撕裂了矿道里的沉闷。紧接着——
“噗!”
仿佛戳破了一个巨大的、腐烂的脓包。一股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的墨黑色魔气,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硫磺腐败混合气味,从碎裂的暗晶处狂喷而出!瞬间如决堤的洪流,汹涌地填满了整个矿道。
视线被彻底剥夺,眼前只有翻滚、吞噬一切光线的墨黑。
“呃啊!什么鬼东西?!”雷蛮的怒骂瞬间变成了惊怒交加的咆哮。鞭子抽打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沉重的呼吸和靴子急促后退、踩踏碎石的声响。突如其来的魔气洪流显然也让他措手不及。
李云辰扑倒在地的身体,在魔气喷涌的刹那,肩背的肌肉便已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顺势将脸埋在臂弯里,剧烈地咳嗽起来,肩膀耸动,声音嘶哑痛苦,完全是一个被魔气侵蚀、濒临崩溃的孱弱矿工模样。只有那双隐藏在臂弯阴影下的眼睛,锐利如鹰,借着魔气翻涌的瞬间混乱,精准地扫过碎裂的暗晶处。
找到了!
那碎裂的暗晶核心,并非纯粹的魔晶矿石。一抹极其微弱、带着奇异冰冷质感的淡蓝色微光,在浓郁的墨黑魔气包裹中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若非李云辰早有准备,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根本无法捕捉。
那正是他追踪三日、几乎耗尽耐心的异常能量源!它就嵌在这看似普通的暗晶之内,与矿脉深处隐隐呼应。
“咳咳…咳咳咳…”旁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比李云辰装的更加痛苦真实,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是那个总佝偻着背、沉默寡言的老矿工老周。他离喷涌点稍近,此刻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混乱中,雷蛮暴躁的怒吼再次炸响,带着被冒犯的狂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该死的!这破地方邪门得很!你们两个,还有气没?给老子滚过来!把这破洞堵上!快!”
粗重的脚步声逼近,伴随着鞭子抽打空气的呼啸声,目标显然是离得更近的老周。雷蛮似乎将这异常归咎于“矿壁不稳”的意外,而唯一能发泄怒火的对象,就是眼前这两个“无能”的矿工。
李云辰心中一凛。机会稍纵即逝!雷蛮就在身后几步,此刻魔气浓重,视线受阻,正是动手探查核心的最佳时机!但老周…
那鞭影带着恶风,已到了老周佝偻的脊背上方!
“监工大人息怒!”李云辰猛地抬起头,脸上沾满矿尘和因咳嗽憋出的虚假潮红,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身体却已“惊慌失措”地挣扎着站起,踉跄着向雷蛮和老周之间扑去。
他动作看似笨拙仓促,扑出的角度和时机却妙到毫巅。身体恰好卡在老周与鞭子落下的路线之间,又巧妙地用后背撞向雷蛮持鞭的粗壮手臂。
“嗯?”雷蛮只觉一股不大不小的力量撞在自己手臂上,鞭子挥出的轨迹顿时一偏,“啪”地一声脆响,狠狠抽在了李云辰侧后方的岩壁上,火星四溅。那力量撞得他手臂微微一麻,虽无大碍,却成功打断了他的动作。
“蠢货!找死吗?!”雷蛮勃然大怒,反手一把揪住李云辰破旧肮脏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他狠狠掼在旁边的矿壁上。“砰!”沉重的撞击声在矿道里回响。
李云辰闷哼一声,脸上痛苦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真实,身体顺着矿壁软软滑下,蜷缩在地,剧烈喘息,仿佛随时会断气。他艰难地抬头,眼神涣散,带着极致的恐惧和哀求:“大…大人…饶命…老周…老周他快不行了…堵洞…小的这就去…咳…咳…”
他剧烈咳嗽着,伸手指向那仍在缓缓逸散魔气的碎裂暗晶处,又指了指蜷缩在地、气息微弱的老周。意思再明白不过:老周不行了,堵洞的活儿只能他来干,现在打死他,谁去堵这邪门的破洞?
雷蛮脸上的横肉抽动了几下,看着地上两个“废物”,尤其是李云辰那副随时要咽气的样子,再看看那仍在丝丝缕缕冒出黑气的破洞,眼中闪过一丝烦躁和忌惮。这洞里的邪门寒气,让他刚才靠近时都感到一丝不适。强行驱使这两个废物去赌,万一都死了,再找矿工下来反而更麻烦。
他重重啐了一口,浓痰落在李云辰脚边:“妈的!算你小子命大!赶紧给老子滚过去,把那破洞堵严实了!再出纰漏,老子活撕了你!”他暴躁地踢开脚边一块碎石,不再看李云辰,而是将阴鸷的目光投向矿道更深处,似乎在警惕着那黑气来源更深处的威胁,魁梧的身躯堵住了通往安全区域的退路。
机会!
李云辰心中微定。他挣扎着爬起,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三晃地再次走向那破裂的暗晶处。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痛苦喘息,身体摇摇欲坠。浓郁的魔气依旧包裹着他,像无数冰冷的蛆虫试图钻进毛孔。体内被刻意压制的灵力本能地要涌动驱散,却被李云辰强行按捺下去,只让一丝丝微不足道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无息地散入身周魔气之中。
近了。
碎裂的暗晶处,魔气喷涌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但那道一闪即逝的淡蓝色微光源头,就在破口深处。触手可及。
他佯装从旁边废弃的矿渣堆里费力地扒拉出几块较大的、带着棱角的矿石碎块。动作缓慢而笨拙,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只手颤巍巍地拿起一块矿石,作势要往那破口上堵去。另一只手,却借着身体的遮挡,极其隐蔽地探向破口深处!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光源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矿脉魔气精纯、冰冷百倍的诡异波动,毫无征兆地从矿脉深处猛地爆发出来!如同沉睡的巨兽在黑暗中骤然睁开了一只冰冷的竖瞳!
这股波动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窥探感,瞬间扫过整个第三矿区!
李云辰全身的汗毛在千分之一秒内根根倒竖!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比这矿脉的魔气冰冷万倍!那不是力量的威压,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凝视!仿佛他赤身裸体站在绝对零度的冰川上,被一双来自亘古洪荒的巨眼彻底洞穿!
他体内被死死压制的灵力,在这股凝视降临的刹那,如同受惊的困龙,骤然咆哮着要破体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毁灭冲动在经脉中疯狂奔涌,几乎要冲破意志的牢笼!那是本能的防御,也是血脉深处被亵渎的暴怒!
“呃!”李云辰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几乎听不见的闷哼。探向破口深处的手猛地一顿,指尖距离那冰冷的蓝光核心不足一寸。他强行拧转身体,将那股几乎失控的庞大灵力冲击,硬生生地、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狠狠压向自己体内更深处!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剧烈的痛楚在五脏六腑间炸开,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潮红,随即又褪成死灰。额角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
但这代价是值得的。那股源自血脉、几乎要冲破云霄的灵力波动,被他强行压回了枯井般的沉寂。在外界看来,他不过是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肺叶都咳出来,身体蜷缩得更紧,如同被矿道里的阴风吹透的破麻袋。
而矿道深处那股冰冷诡异的波动,扫过蜷缩在地、生死不知的老周,扫过李云辰这具“虚弱不堪、行将就木”的矿工躯体,似乎并未发现真正的异常。那冰冷的“目光”只是微微一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缩回矿脉那无边的黑暗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那股被彻底洞穿、毛骨悚然的寒意,深深烙印在李云辰的灵魂之上。
“咳…咳咳…”李云辰的咳嗽终于平息下来,身体依旧因为剧痛和强行压制而微微颤抖。他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着汗水和血丝的混合物,眼神空洞而疲惫地望向监工雷蛮,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
“监工…大人…那洞…邪乎…堵…堵不住…”他喘息着,伸手指了指破口深处,“里面…有东西…在…在看…”
雷蛮一直站在几步之外,矿道深处那股诡异波动爆发的瞬间,他同样感受到了!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那张凶悍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浓重的惊惧,甚至盖过了他惯常的暴戾。他握鞭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指节发白,粗壮的臂膀肌肉虬结,像一头被无形猛兽盯上的困兽。
那股冰冷到灵魂的窥视感扫过他时,雷蛮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直到那感觉消失,他才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听到李云辰嘶哑断续的话,雷蛮猛地回过神,脸上的惊惧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暴怒取代。他像被踩了尾巴的恶狼,咆哮着冲上前,一脚狠狠踹在李云辰旁边的矿壁上,碎石簌簌落下。
“放你娘的屁!看?看什么看!再敢胡说八道蛊惑人心,老子现在就挖了你的眼珠子当下酒菜!”他吼声如雷,试图用狂暴的声势驱散自己内心的恐惧,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幽深的矿道尽头,带着深深的忌惮。
他死死盯着李云辰,似乎想从这个孱弱矿工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但眼前的人,脸色灰败如死人,眼神涣散绝望,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而不停地颤抖,汗水混合着黑灰和血丝,狼狈到了极点。完全就是一个被吓破了胆、又受了重伤的废物。
雷蛮心中那点疑虑瞬间被更深的烦躁取代。他今天已经够倒霉了!先是矿壁喷出邪门黑气,接着又撞上那恐怖的精神冲击……这个废物矿工不过是吓破了胆的胡言乱语罢了!
“滚!给老子滚去清理那边的矿渣!”雷蛮嫌恶地挥着鞭子,像驱赶苍蝇一样指着矿道另一端堆积如山的废弃矿石,“天黑之前干不完,你们俩都别想活着出矿洞!”他不再看李云辰和老周,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魁梧的身躯堵在通往上方的主矿道口,像一尊阴沉的门神。
李云辰低着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体佝偻得比老周更甚,每一步都拖着地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走向那片废弃矿渣区。只有低垂的眼帘下,一丝冰冷的精芒如寒潭深处的星辉,一闪而没。
矿脉深处……那只眼……
他慢慢蹲下身,手指颤抖着,开始机械地扒拉冰冷粗糙的矿石碎块。指尖触碰到一块边缘锋利的暗色矿石碎片时,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碎片内部,一道比发丝还要细微、仅能由指尖最敏锐触觉感知的奇异纹路一闪而过。冰冷,锐利,带着一丝空间被撕裂的余韵,与矿脉深处那冰冷眼眸的气息,有着无法言喻的……同源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