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形消瘦,步伐僵硬,几乎是一步一顿,可身体前倾,像是着急往前走。
他背上背着一个装束诡异的男子,那男子身材短小,头戴一顶稍微有些高的黑色帽子,身穿铠甲,双侧腰刀,看上去十分精悍。
我的目光顺着他前进的方向看去,突然就愣住了。
刚刚还是黑漆漆一片荒凉的商铺,此时已然灯火通明。红色幌子上一个大大的酒字,似是在向路人招手。
我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脚步,走进那诡异的酒肆。
“欢迎光临!”
一声清脆甜美的女声,让我不小心撞到了门框。
张卯儿!
她头顶梳着圆圆的发髻,插着两根红色木簪;耳垂上挂着火一样红的小灯笼,垂下的流苏修饰着她细嫩的脖颈;妖媚的身材在短款红色旗袍的修衬下越发勾人摄魄。
她看到我,也愣了下,喊了声时生,眼里充满了疑惑。
但她好看的脸随即漾起笑容,身姿万千的走到我前面的顾客面前,问道:“客官,您想喝点什么?”
“一杯七泪引。”
“多少钱?”
张卯儿眉眼含笑:“不要钱,要执念。”
说着她去柜台端出一杯透明的酒,泛着幽蓝的光,又从旁边的花盆里掐了一片鲜嫩的叶子,装饰在精致的高脚杯沿上。
推到顾客面前。
“什么是执念?”
男人低着头,贪婪地盯着高脚杯上的那枚叶片。
“藏在你心里,压的你透不过气的,就是执念。”
那男人潸然泪下。
他看向那丛墨绿,喃喃道:“它为什么不开花?”
张卯儿道:“开了,在故乡!”
那男人听了,竟嚎啕大哭起来。
许久,他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时,柜台后面的掌事走了过去,我这才看清,掌事竟然是文管家。
他虔诚的走到男子身旁,生硬的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家人,请归!”
那男子——不,趴在男子背上,像是吸血鬼一样的短小男子起身,跟在文管家身后,绕过东面放着的一面屏风,走进里面去了。
我定定的看着桌子上趴着的男子,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时从那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像是古代酒楼里的酒保打扮模样,走到趴在桌子上的男子身旁,一把将他扛了起来,绕过南面的屏风,也似乎是去了一间屋子。
我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像梦一样的一切。
“你呢?”张卯儿看向我。
“我、我,我也要七泪引吧!”
我支吾着,看向柜台,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招牌,但那里除了各式各样的酒罐子,没有菜单。
张卯儿疑惑的打量着我,摇了摇头,但还是去柜台里面给我端了一杯跟刚才一样的酒,也一样从旁边的绿植掐了一片叶子,放在摇晃的酒杯里。
她把酒杯放在我面前,我忐忑的接了酒杯,看着摇晃的叶子,以及那散发着幽蓝的光的什么液体。
那不是酒,没有酒的味道。
“坐下喝呗。”
张卯儿随意的说了句。
我却下意识的看向刚才男子坐的那里,犹豫着,走向旁边的位置。
我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穿越回了古代。这店里的灯笼明晃晃的刺眼。
“这、这是菊花的叶子吧?”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这叫隐逸花,只生叶,不开花。”
我浅浅一笑。隐逸花,不就是菊花么。
“也不是不开花,只不过它的花不开在这里。”
张卯儿似乎在解释,她看着我,眼神里都是玩味。
少顷,她走向我,坐在我对面,香气扑鼻,风情万种的看着我:“酒不好喝么,为什么不喝?”
我摇头:“这不是酒!”
张卯儿噗嗤笑出了声。
我喃喃自嘲:“这杯酒,原名也不叫酒,它,它为什么叫七泪引?”
张卯儿伸出如葱白一样细嫩的手指,轻轻夹起酒杯中那片叶子,如梦似幻一般递到我唇边,柔情似水的说道:“吃了它。”
我推开她的手,连同她手指尖若有似无的温度。
她媚眼如丝,似乎并不想放弃,她端起酒杯抿了口酒,盛夏般一张热烈勾人的小脸就凑到我的跟前。
与我的唇仅剩0.01毫米的距离。
我身子僵直,往后一躲。
“与之交换,不需要钱,要的什么执念,可是我想放下我的执念!”
张卯儿一怔,温柔如丝的手夹着丝帕摸过红唇。
“那不是叫你放下,你只要喝了这酒,我们就可以达成你的愿望!”
我想了想,那倒是极好。
“我有三个愿望,一是与阿离相依相守百年,二是找到我爷爷,三是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话才说完,张卯儿砰的拍了一下桌子,噌的站起来懊恼的骂道:“靠腰咧,你浪费本姑娘这么多感情!”
这时文管家从东面的屏风走了回来,见情形估计猜了个大概。
他坐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半天,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如实回答:“给爷爷移坟的时候,爷爷棺材里那张黄纸上写着余生街1279,我就找来了。”
“不过我开始找到这里,只看到是一间荒芜的商铺,不知道为什么就……”
说着,我下意识的看向那扇有些破碎玻璃的窗户。
破碎的玻璃还在,露出一片漆黑的夜空。
文管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张忠说的是真的,但是——”
文管家伸手摸向我的识海,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那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我便把刚刚看到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文管家不禁皱起了眉。
“真是奇怪,你是这么多年来,走进这家酒肆的,第一个普通人!”
我不解的问道:“难道,你们开这家酒肆,招待的不是所有客人?”
“确实不是。”
真的是,头大了。你永远不知道坐在你旁边喝酒的,是人还是傀……
“那不如就让他留下来好了,咱们这可也有不少要服务的女顾客哟!”
张卯儿此时倚在柜台上,手里拿着那把红色的小扇子,阴恻恻的看着我笑。
“也好,那便待少主回来,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