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金色光斑洒在香槟塔上，折射出的光点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在张援深蓝色的礼服裙摆上跳动。她站在宴会厅的罗马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细长的杯柄，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锁定在正与外资代表交谈的顾寒峰身上。
三个月前重生时摔碎的咖啡杯，此刻仿佛又在她掌心裂开细纹。那些尚未发生的电商大战、数据泄露、天台坠落，都随着温热的液体渗进骨髓。张援深吸一口气，玫瑰与雪松混合的香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和前世赵明远送她的那瓶一模一样。
\"张小姐？\"侍应生托着银盘擦肩而过，香槟杯轻微碰撞的声响让她回神。不远处的顾寒峰正接过助理递来的文件，黑色西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表链，在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
就是现在。
张援调整步伐，在顾寒峰转身的瞬间精准计算好角度。她的裙摆扫过波斯地毯上暗红的缠枝花纹，左手假装整理耳坠，右手将酒杯倾斜十五度——
\"抱歉。\"
深红色的液体在顾寒峰雪白衬衫上绽开一朵妖冶的花。会场突然安静了半秒，连乐队都漏掉一个音符。张援慌乱地从手包里抽出丝巾，却在即将触到对方胸口时停住，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赔您一件新的。\"
顾寒峰抬手制止了要上前的保镖。他比张援想象中更高，俯视时下颌线像被冰刀削过般锋利：\"不必。\"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质地的冷感，却让张援捕捉到一丝前世未曾注意的疲惫。
\"至少让我帮您处理。\"她坚持递出丝巾，这次故意让手腕内侧的疤痕暴露在灯光下——那是三个月前\"车祸\"留下的。果然看见顾寒峰的目光在疤痕上停留了0.3秒，比正常社交礼仪多出0.2秒的破绽。
当丝巾擦过第三颗纽扣时，张援压低声音：\"顾总对区块链溯源技术感兴趣的话，明晚八点，梧桐街23号。\"说完不等回应就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窘迫与克制，转身时发梢扫过对方袖扣，留下极淡的栀子香。
\"等等。\"顾寒峰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不重却无法挣脱。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疤痕传来，与记忆中医院里冰冷的监护仪形成诡异的重叠。张援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却不是因为紧张——顾氏集团继承人此刻的眼神，像在审视一件突然出现的不合理财报。
侍应生适时递来干净外套，顾寒峰松开手接过，却在交接瞬间将某样东西塞进她掌心。张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离开，直到转过罗马柱才展开手掌——是张烫金名片，背面用钢笔写着\"21:30\"，墨迹未干。
宴会厅突然爆发掌声，某位互联网新贵正在台上宣布融资成功。张援把名片藏进手包夹层，那里还躺着今晚真正的目标：陈宇轩与外资代表的谈话录音。她抿了口柠檬水，余光看见顾寒峰正在露台通电话，侧脸被月光镀上一层冰蓝。
\"真巧啊。\"沈玉娇的声音从背后刺来，香水味浓得能盖过整个香槟塔，\"听说你的小公司快破产了？\"她指尖的钻戒在张援礼服上投下细碎光斑，像某种危险的预警信号。
张援转身时裙摆划出完美弧度：\"比不上沈氏代工厂的童工新闻热度。\"她微笑着与对方碰杯，玻璃相撞的脆响让沈玉娇瞳孔骤缩——这正是上周被曝光的丑闻。
\"你！\"沈玉娇的钻石指甲陷入杯柄，香槟剧烈晃动。张援早有预料地侧身，液体全数洒在突然出现的赵明远袖口。这个前世害她破产跳楼的男人，此刻正用熟悉的深情眼神望着她：\"援援，好久不见。\"
胃部泛起生理性厌恶，张援却笑得愈发甜美：\"赵总监也来谈融资？\"她故意提高音量，\"听说赵氏集团最近在查账？\"周围几个投资人立刻投来探究的目光。
赵明远脸色微变，伸手要拉她手腕：\"我们单独聊聊。\"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被侍应生撞开，红酒泼在他定制西裤上。张援对暗处的陆子铭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趁机退到安全距离。
露台传来玻璃门开合声，顾寒峰的身影重新切入会场。张援看着他径直走向被记者围住的陈宇轩，两人握手时腕表相撞的脆响甚至穿透了音乐声。她捏了捏手包里的录音笔——前世就是在这场酒会，陈宇轩拿到了足以扼杀她创业项目的关键信息。
\"张小姐。\"低沉男声在耳畔响起，顾寒峰的助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车已经备好。\"他递来的大衣内侧绣着顾氏家徽，显然是精心准备的戏码。
张援配合地披上大衣，在无数道探究目光中走向出口。经过香槟塔时，她故意让袖口扫过顶层酒杯，三支高脚杯相继倾倒，液体在黑色大理石地面映出扭曲的人影。余光里，沈玉娇正咬牙切齿地对着手机说什么，而赵明远擦着裤子的手帕已经染成暗红。
旋转门将喧嚣隔绝的刹那，冷风卷着银杏叶扑上面颊。顾寒峰的迈巴赫静静停在台阶下，车窗映出她身后宴会厅金碧辉煌的倒影，像幅正在融化的油画。张援驻足片刻，从手包取出录音笔塞进胸针，这才走向等待的车辆。
车门关上的瞬间，城市灯火被隔绝在外。皮质座椅散发着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气息，与顾寒峰本人一样克制而冷冽。张援抚平裙摆褶皱，发现座椅夹缝里卡着半张被撕碎的名片——陈宇轩的。
\"梧桐街23号。\"驾驶座传来顾寒峰的声音，后视镜里他的眼睛像两潭冰封的湖，\"你最好真有值得我熬夜的东西。\"引擎启动时，仪表盘蓝光映亮他无名指上淡淡的戒痕——那是前世媒体从未捕捉到的细节。
张援望向窗外急速后退的光带，玻璃倒影中自己的笑容终于卸下伪装。后座储物格里，她注意到半盒拆开的薄荷糖，和医院走廊自动贩卖机里的一模一样。车轮碾过减速带，录音笔在胸针里轻微震动，提醒着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