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一直注视着宋今禾，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僵硬。
“小宋，你怎么了？”
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僵住了？
难道是身体有哪点儿不舒服？
宋今禾回神，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再开口时声音干涩：“我没事儿。”
霍景川朝她看过来，眼神复杂。
孟大爷看到小宋跟小霍的反应，觉得奇怪。
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他眼神微变，语气也跟着变了。
“小宋，难道小霍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
他刚问了小霍一句，小宋表情就变了，除了这个，他再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宋今禾面上笑容消失大半，两秒后才点头：
“对，我就是那个被顶替名额的。”
杨丽眸光微动，没吭声了。
孟大爷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提这事，好好的氛围全给毁了。
宋今禾早就接受这个事实了，表情很快缓和：
“霍大哥给我找来了一套书，还有笔记，我已经打算以补考的方法入学了。”
说到最后，她面上笑笑，眼底满是自信。
“霍大哥好不容易才给我争取到这个机会，我一定会通过的。”
霍景川跟她的视线对上，紧绷的面色逐渐放松，眼底是止不住的欣赏。
孟大爷闻言，面上重新有了笑。
“好，你数学物理上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随时过来问，大爷我这方面知道的还挺多的。”
他就喜欢这种不服输有韧劲的人。
宋今禾眼神惊讶，然后笑说：“孟大爷，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身上有文化人的气质，还以为你是擅长书法的。”
没想到孟大爷擅长的居然是数学物理这两门难的。
不过，孟大爷擅长这些，为什么不去教学呢？
她心有疑惑，但也没多问。
孟大爷乐呵呵笑着：“书法也略会一点，只不过大爷我主攻的是数学物理。”
“都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看来我以后要经常过来打扰了。”宋今禾笑得十分不好意思。
文科可以死记硬背，想办法记得更牢，但理科讲究的是灵活应变、举一反三。
虽然宋今禾喝多灵泉水后脑子比从前更聪明了，但毕竟这么多年都没再摸过课本，有捋不清的地方还是要得找人问的。
可以说，孟大爷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万万没想到，随手一帮就帮到一个专攻数学物理的大爷。
霍景川看向孟老，眼神感谢。
孟大爷笑得畅快：“这有啥打扰的，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就行。”
杨丽看着小宋面上的高兴，沉默片刻，也笑着说：“语文上有什么不会的就问大娘。”
“真的吗？谢谢大娘。”宋今禾更惊喜了。
她笑容满面的跟杨大娘闲聊，旁边两人却有些震惊的看着杨丽。
孟大爷知道当初的事儿对老伴儿的精神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从那以后，老伴儿再没有看过书，更不再提笔写字。
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从不敢跟老伴聊以前的学生，还有学校那些事儿。
就是怕老伴儿受到刺激，说什么都只说一两句。
他真没想到老伴儿会主动说这种话，又惊又喜。
老伴儿不再排斥这些东西，是不是说明她要开始朝前看了？
那次的事儿孟大爷也很心痛，但他不想让老伴儿永远活在自责里。
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们这些活着的总要挣扎着继续过下去。
霍景川震惊过后，也松了口气。
师母的精神状态孟老跟他说过，现在看到师母情况好转，他由衷感到高兴。
两人在家里坐了会儿，就一块儿走了。
孟大爷送走他们，快步回了屋，坐在床边欲言又止的看着老伴儿，好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丽叹了口气，低头的时候嘴角扯起笑，笑着笑着眼角泛起泪花。
“老孟，我昨晚上梦到咱儿子了。”
“他说他不怨我，让我好好活着，别再自责了。”
最后一句说完，她眼角的泪水瞬间滑落。
事情过去这么久，孟大爷还是头一回听到老伴儿提起过世的儿子。
想到儿子，他眼角也泛着泪花，眼底满是心痛。
他轻拍着老伴儿的后背，嗓音沙哑：“都过去了，既然儿子托梦了，咱们就好好过，不能让他担心。”
杨丽把头靠在他肩头上，眼泪像珠子一样不断往下落。
“老孟，是我对不起儿子，也对不起你。”
“要不是我，儿子就不会死……”
杨丽直到现在，脑海中都能回想起儿子死时的模样。
那么高的墙砸在身上，儿子肯定很疼。
孟大爷抬手擦掉眼泪，声音哽咽：“不，不怪你，这都是命。”
谁都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墙屋突然倒塌，没有任何人能提前预料到。
杨丽流着泪摇头，抓着被子的手止不住颤抖。
“怪我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儿子肯定能躲开……”
她儿子还没到三十岁，那么年轻，本来应该跟着他们一起教书育人，硬是因为她葬送了性命。
这一夜，杨丽把她一直憋在心底的话全都讲了出来。
她自责、后悔，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儿子回来。
起初，孟大爷还能说几句让她别自责，但很快，他就明白，这些话压在老伴儿心里太久了。
久到她喘不过气，吃不下饭，每天都陷入深深地自责当中。
只有让她说完，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她才能放下过去往前看。
孟大爷静静听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眶泛红。
失去儿子的夜晚实在是太漫长了，天该亮了……
另一边，宋今禾在霍家吃了饭，就起身要离开。
霍景川忽略掉他妈暗示的眼神，嗓音低沉道：“我送你。”
唐萍瞪着儿子，心里嫌他是个木头脑袋。
人今禾刚在家里吃了饭，他居然也不说留人家多待一会儿。
“霍大哥，那我就回家认真复习了。”
宋今禾推着自行车，朝他笑了笑。
霍景川长相坚毅，冰冷，此时眼神却带着浅淡的笑意。
“路上慢点。”
他知道他妈想让今禾在家里多待会儿，但今禾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