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苏将毛毯裹得更紧了些，羊毛织物摩擦的沙沙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她蜷缩在沙发角落，目光空洞地望着落地窗外——5980星的雪已经下了整整三天，将整个基地染成了白茫茫一片。
\"喝点东西。\"雪尔将一杯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立刻沾湿了毛毯边缘。医疗数据显示安苏的体温仍低于正常值1.5度，这是信息素冲击后的典型症状。
安苏机械地啜饮着，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给身体带来温暖。
雪尔的全息工作台悬浮在茶几上方，他担心她的状况，把工作带到家里。
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中不时闪过γ-319采矿星的坐标。她假装没看见那些刺目的红色警告，转而盯着窗外一片正在坠落的雪花——六边形的晶体在风中打着旋，像极了双子星北栋公寓窗台上的冰花。
\"他当时就站在那里。\"安苏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如同雪落下的声音。
她望着那些纯净的晶体，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她刚来5980的那个早晨。刚调任的泰特站在雪安实验室楼下，晨光为他镀上金边：\"保护您是我的荣耀。\"
彼时她以为那只是军人的职责宣誓，如今才读懂笑容里掩藏的执念。
雪尔在投影上的手指顿了顿。监控画面显示安苏的瞳孔又开始扩散，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表现。她悄悄调高了室内光照强度：\"要看看实验室最新数据吗？永久标记清除项目——\"
安苏摇摇头，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的腺体。那个位置现在贴着三片信息素抑制贴，底下是泰特犬齿留下的青紫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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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导者\"号战舰的主控室内，刺耳的警报声突然爆发，红光将所有人的脸都染成血色。
全息屏自动弹出紧急通讯窗口，士官的脸出现在闪烁的红光中：\"γ-319矿区急报！押送船'黑隼号'在K7跃迁点失去联系！押送船'黑隼号'在K7跃迁点失去联系！\"
安迪·科林斯少校第三次检查武器配备，战术目镜上跳动的倒计时显示已经过去6分43秒——足够一艘轻型飞船完成三次短距跃迁。
\"将军！\"他终于忍不住转身，\"再不下令追击，等他们越过帝国边境就——\"
科克·莱恩中校一把按住同僚的肩膀。他注意到指挥官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星图上。
\"星辰之星上那个马夫和医生，\"兰登突然开口，指尖轻敲着战术桌，\"现在在哪？\"
安迪愣住了，不明白指挥官为什么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不第一时间下令追捕，却去关心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失踪了。\"科克迅速调出档案，\"根据安苏博士的特别要求，我们持续监控了永恒之境相关人员的动向。盖洛普和布雷迪在一个月前的深夜离开安置点，监控最后拍到他们登上一艘注册为'渔火号'的私人飞船。\"
\"失踪？\"安迪的声音变了调。在军部术语中，被定义为‘失踪’的条件是非常苛刻的，去年整个帝国仅有7例。
兰登的指尖停在半空。安迪这才发现指挥官面前展开着三份并排的文件：泰特的军籍档案、永恒之境事件报告，以及一份标记着\"流星\"的加密文档。
科克点点头。
“77区呢？”
科克的手指在全息投影上快速滑动，数据流在空气中交织成复杂的网络。
\"已确认77区地下拳场的人员清单。除去已确认死亡的7名拳手和工作人员，另有6人下落不明——包括1名常驻医生、4名中级拳手，以及1名流动商贩。\"
兰登的指尖在战术桌上轻轻叩击，节奏如同倒计时般精准。指挥室的灯光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映在舷窗上，与窗外星永不停歇的星辰重叠在一起。
\"您怀疑这三起事件存在关联？\"科克谨慎地发问，同时调出三组并列的数据流，\"但黑金仍在羁押中，卡拉米被永久软禁在地球，监控显示他们近期没有任何异常通讯。\"
安迪忍不住插话：\"距永恒之境被攻破里已经六个月了，而且技术分析表明，永恒之境的'流星'海岛隐匿系统，只是利用民用级全息投影和电磁干扰技术的组合。\"他的战术目镜上闪过一串参数，\"虽然精巧，但绝非军用级别。\"
指挥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散热器发出轻微的嗡鸣。
“……也许，比我们能想象的更早。”他的声音低沉，
\"调查范围扩大：第一，星辰之岛马夫和医生的全部活动轨迹；第二，77区失踪人员的最后出现地点；第三……\"他顿了顿，战术桌上的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成一份加密档案，\"卡姆登星系暴乱以来，所有军部将官级失踪案件的原始记录。\"
安迪的瞳孔骤然收缩。卡姆登暴乱是震惊整个帝国的军事政变，当时有七名高级将领在押送途中\"失踪\"，至今仍是军部的最高机密。
科克已经迅速建立起了任务档案：\"特别标注要查什么？\"
\"查共性。\"兰登的手指划过投影，将三个看似无关的事件用红线连接，\"失踪时的环境参数、监控异常的模式、最后目击者的描述...\"他的指尖突然停在某段视频截图上——那是泰特被押送上飞船前的最后一帧画面，年轻Alpha的嘴唇微张，像是在说着什么
安迪和科克同时立正，军靴碰撞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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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安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将室内温度精准维持在23.5c。安苏盯着培养舱中第379号样本，淡紫色的神经细胞在营养液中缓慢舒展，像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自从从双子星带回那个突破性样本后，他们已经重复了上千次培育实验。
\"又失败了。\"雪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指在全息键盘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节奏。监测屏上的数据曲线突然陡降，最终归为一条平直的绿线。
安苏轻轻摘下护目镜，镜片上还残留着消毒液的痕迹。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叹气，只是平静地按下样本销毁键。舱内的液体瞬间变成深红色，将那团细胞组织分解成无害的微粒。
\"至少我们知道了氨基葡萄糖浓度不能超过0.3%。\"安苏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实验室的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她的眼神越发沉静。
这种近乎机械的专注让上周来访的兰斯大为惊讶。
\"她变沉稳了。\"他这样对兰登评价道。
只有兰登知道，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燃烧着怎样的火焰——每当实验数据出现波动时，她的指尖会不自觉地摩挲后颈。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她在潜心等待，等待成功的那一刻。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平和的音乐声。安苏抬头望去，只见防护罩外的天空已经变成铅灰色，暴风雪预警的红光在基地各处闪烁。温度监测屏显示地表温度正在以每分钟0.5c的速度下降——5980星的人工气候系统准时启动了冬至模式。
\"已经一年了啊...\"雪尔突然说道，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培养舱上的编号。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从那个混乱的夏天到如今寒风凛冽的冬至，他们在这颗遥远的星球上已经度过了整整一个四季轮回。
安苏的指尖停在终端上方。日历提醒自动弹出：【斯宾赛家族冬宴邀请函】。全息卡片上烫金的家族徽章缓缓旋转，与一年前收到的那张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次邀请人署名是\"兰登·V·斯宾赛\"，而非\"洛基·K·斯宾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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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宾赛主宅的穹顶大厅比安苏记忆中更加恢弘。数千盏水晶灯将雪花折射成钻石般的光点，落在她露出的肩膀上，带来丝丝凉意。兰登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后腰，黑色礼服与她的银白色长裙在灯光下交相辉映。
\"紧张？\"兰登低声问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
安苏摇摇头，却在迈入主厅的瞬间不自觉地攥紧了兰登的衣袖。去年此时，她还是个冒牌的beta教师，被洛基半推半就地介绍给那些充满审视目光的家族成员。而现在……
\"安苏博士！\"乔伊斯·斯宾赛洪亮的声音穿透了交响乐。这位家族现任掌门人之一健步如飞地迎上来，热情地握住她的双手，\"听说你们在新项目上取得了突破？恭喜！\"
\"父亲，您吓到她了。\"洛基不知何时出现在乔伊斯身后。纯白的礼服将他衬得越发挺拔，金发在灯光下如同流动的阳光。他冲安苏眨眨眼，这个熟悉的小动作瞬间化解了她的局促。
卡米拉·斯宾赛站在丈夫身侧，手中的香槟杯映出她复杂的表情。
去年今日，她曾借着酒意对安苏说\"斯宾赛家的Alpha最终都会选择门当户对的omega\"。委婉地提醒她\"军校教师应当注意与学生的界限\"。
而现在，她精心挑选的那些名媛闺秀们，正用艳羡的目光望着安苏颈间那个镶嵌着斯宾赛家徽的指环。
\"母亲。\"洛基突然挽住卡米拉的手臂，声音轻快得像是故意为之，\"记得您说过想认识U1班的维森？他今天也来了。\"
安苏感激地看了洛基一眼。这位曾经莽撞的少年，如今已经学会用最优雅的方式化解尴尬。
兰登的父母站在宴会厅的鎏金立柱旁，当安苏走近时，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霍布斯·斯宾赛都露出和善的态度。
\"孩子，过来。\"尤利娅夫人向前迈了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打破了贵族omega应有的社交距离。她握住安苏的手腕，目光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实验室很辛苦吧？\"声音很温柔。
兰登父子俩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像一道移动的钢铁屏障。
当侍者递来餐盘时，兰登突然伸手调整了摆盘顺序——把安苏最爱的紫薯酥放在最方便拿的地方。
宴会进行到高潮时，兰登不得不去应付军部同僚。安苏注意到尤利娅夫人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让她落单，又留给她呼吸的空间。当第三位伯爵夫人试图打探她的身份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肩。
\"累了吧？\"尤利娅指向窗外被雪覆盖的小径，\"兰登的福苑有全宅最好的温泉。\"她的目光扫过安苏微微发僵的脚踝——那双镶钻高跟鞋显然不适合久站。
安苏摇摇头，叉起一块粉色的甜点。
这时安琪儿和一直跟着她的泰德飘过来，裙摆上的全息萤火虫随着她的笑声明明灭灭。\"听说你们破解了永久标记的神经编码？\"
安苏又与安琪儿讨论了一会儿项目进程……
\"安苏。\"兰登的声音突然插入，带着轻微的信息素波动。他不知何时摆脱了那群将领，黑色礼服上还沾着香槟的味道。\"要去休息吗？\"
同安琪儿道别时
穿过主花园时，南苑的笑声像破闸的春水般涌来。索菲亚标志性的大嗓门正在描述某个Alpha学员的糗事，其间夹杂着雪尔无奈的纠正和雷洛放肆的大笑。安苏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想去？\"兰登停下脚步。雪花落在他平直的肩线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安苏盯着自己鞋尖上的一片雪花，摇了摇头。但嘴角那抹几不可见的弧度没能逃过Alpha的眼睛。
兰登突然转向南苑的小径。身后立刻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安苏提着裙摆跟上来，银白色的裙裾在雪地上扫出欢快的痕迹。兰登勾了勾唇角。
南苑的门廊上挂着彩纸灯笼，暖光透过冰晶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斑。当兰登推开雕花木门时，室内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