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洲刺史郭森正在院子里逗他的“元宝”。
“元宝”是只绿头鹦鹉,很聪明,正“升官发财,升官发财”的叫着。
听得郭森喜笑颜开,这时衙役禀气喘吁吁跑进来,说抓到了一个可疑小叫花子。
原本是两个,跑了一个。
自己跟了他们一路,两人走街串巷,进了那些生病的人家。
然后当街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不得了了,白洲有怪病。
“放肆……”
郭森一声暴喝,那个衙役吓的一哆嗦。
“那两字不是我们说的,是那个小花子。”
“还说什么了?”
“还……还辱骂大人……
说您是狗官目无王法,不管百姓死活,什么刺史,明明就是吃屎……”
那个衙役抖抖瑟瑟,越说声音越低。
郭森豁然转身,胖脸由白变黑,比乌云还黑。
“狗官吃屎,狗官吃屎。”那只绿头鹦鹉欢快的叫着。
郭森气的拿个小细棍儿使劲捅那鹦鹉。鹦鹉吓得嘎嘎直叫,在笼子里扑棱着翅膀,还掉了好几根毛。
它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郭森冷静下来,走街串巷,当街说禁言,骂老爷我……
难道是钦差到了?
可疑,这时候出现这么个人着实可疑,郭森眯起眼睛。
扔了小棍子,甩了甩袖子,他决定亲自看看去。
郭森进了牢里一看,果真是个小花子。
蓬头垢面,只那双眼睛贼亮贼亮,没有一点惧意。
见他这样的大官不应该瑟瑟发抖跪地求饶吗?
“你见了那些人?”
“没错。”
“你说了禁忌之言?”
“没错。”
“你还骂本官?”
“没错。”
呦吼,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这种人就算不是钦差的探子,也是刁民,还是茅坑里的石头。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可别怪本官,不杀你本大人的官威何在啊。
“原来你就是那个江洋大盗李离离,拉出去杀了吧。”
这郭大人难道是个结巴?没听说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三言两语就要杀人了,轻轻巧巧的,像砍一棵大白菜。
看样狗官这事情常做。
自己故意进来是为了找证据,就算找不到,自己本身就是证据,不是来找死的。
“你你你这是罔顾王法,草菅人命。”
“胡说,老爷我可是忠君爱国的大好官。”
郭森很郑重的扶了扶自己的官帽,抖了抖衣袖的褶皱。
看见两个膀大腰圆的狱卒过来,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就是刽子手。
天笙眼泪哗哗的,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吗?
“判秋后问斩行不?”
郭森:“……”小叫花子一点都不害怕?
“大老爷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不是江洋大盗,小的是猪油蒙了心……”
天笙扑通坐在地上,死死的抱着牢房的柱子,哭嚎起来。
呦吼,敢情刚才那厉害样都是装的。
怂了吧,果然是贱民,不见棺材不掉泪,知道害怕了,晚了。
郭森很得意,对付贱民他太有心得了。
他咧嘴笑,露出森森白牙,叫了一声:
“快点,等着过年啊?”
俩个狱卒过来,架着天笙就要走。
这时隔壁的牢房传出来一个声音,“大人手下留情,他不是江洋大盗,他是我药房的徒弟。
柴胡你怎么也进来了?跟你说不用管我怎么不听?
郭大人,因为我他才冒犯大人,要杀就杀我,你就放了他吧。”
一个瘦的一身皮包骨的人靠在墙上,几句话说完有些气喘,显然是被“招呼”过的。
“师傅啊,我找的你好苦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徒弟都认不得你了……”
叶天笙立刻趴在牢房的栅栏大喊。
这哭哭唧唧,情深意切的样子,让温商一愣一愣的。
“怪不得如此胆肥,原来是你的人,跟你一个德行。
温商啊,想死还没那么容易,敢告老爷我的黑状就得承担后果。”
郭森移动着胖胖的身体看向天笙。
“你装成要饭的串上串下,就是想救那冥顽不灵的师傅啊。
师徒情深我好感动啊,那不如这样,你先去阴曹地府替你师傅探探路……”
还要杀他!真是狗官,天笙眼神犀利暗自运功。
“报……”
忽然一个衙役跑进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郭森脸上笑容凝固。
“先让你小子多活一会”,说完急匆匆出了牢房。
……
叶天笙没想到,满身是伤,瘦骨嶙峋的人就是温商。
他穿的牢服,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破破烂烂不说,上面红色褐色的重叠着。
红色的是血,褐色也是血,是早些时候受伤,现在已经干涸。
“我还真是因你才来白洲的,才来这里的……”
天笙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温商激动不已,挣扎着要起身叩拜被天笙制止。
这个少年竟然是京城来的,是来救他的,来救白洲的。
自己真的做到了,皇上真的看见了他的信。
他以为他就要死了,在自己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快绝望的时候,竟然成功了。
他这一生,值了。
温商放声痛哭。
“温大夫受苦了。”
天笙也湿了眼眶,两人隔着监狱的栅栏说起话来。
大约一个月前,温商的医馆来了几个病人,手上身上起疹子,像水痘,也很像风疹,除此之外症状更像风寒。
不久几人之中死了三个,死者眼珠突兀,抓烂了自己的脖子,死状极惨。
后来这样的病人就多了起来,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医馆里有个小吏也染病死了。
温商才意识到这病像麻风一样是能传染的,这太不寻常了。
赶紧上报医属局,可是他们不信。
官府不仅不信还不管,不但不管,还发了禁言令。
这个监狱里的差不多一大半的人,是因为说了违禁之类的话被抓回来的。
有染病的有没染病的,还有新染病的,每天都有人死,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郭森一手遮天,染病的人越来越多,估计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死不承认。
叶天笙自然知道为什么,他前脚递了请功的折子,后脚就爆出有怪病,这不是打脸那么简单的。
这是要丢官掉脑袋的。
抓这些人无非是欺下瞒上,把钦差糊弄走再说。
就刚才的情形看来,实在混不过去郭森都敢杀官。
温商这个样子,怕是挺不了多久,她得尽快出去。
不知道李战那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