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笙悄悄潜入魏王府的家庙。
捅破了窗户纸,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发丝间夹杂着几根枯草。
脸上刀疤纵横,丑陋而可怖。
是赵玉琪。
她竟然还在这里,是自己猜错了?
可是蓝羊太像她了。
赵玉琪坐在炕上,目光呆滞,很安静,怀里抱着一个脏兮兮的枕头,一下一下的拍着。
“不哭,不哭,娘在……”
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过去抢了她的枕头踩在脚下,嘴里骂骂咧咧的。
“把孩子还给我,我的孩子。”
赵玉琪连滚带爬的抢那个枕头,连带着手也被那婆子狠狠的踩在脚下,还用力的碾了碾。
赵玉琪痛得尖叫不止,仍然不撒手。
天笙直咧嘴,如果她没疯,被人欺负至此还能忍,她都要向她行礼致敬了。
就在这时,传来脚步声,天笙躲在柱子后面,一个满头癞包的男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屋。
他塞给婆子一袋东西,那婆子掂了掂份量,还算满意。
“你快着点,别弄出大动静来,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这钱都够我给你弄个年轻漂亮的了,何苦找这个丑八怪。”
“你不懂……”,把王爷的女人压在身下那是何种滋味。
那癞头男嘻嘻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谁要懂你们这些死男人……”
那婆子嘴里嘀咕着,把钱揣在怀里出了屋子。
自己也是要死了,什么钱都敢挣,她毕竟是……
………
屋里,癞头男一把抢了赵玉琪的枕头,举过头顶。
赵玉琪回身疯了一样抢那个枕头,怎奈癞头男个子高她够不着,只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枕头。
“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想要你的孩子吗?那你得乖乖听话,不听话,我就摔死他……”
癞头男眼里全是猥琐和贪婪的光。
“不要……”赵玉琪因为恐惧发出嘶吼声,好像立刻会发狂。
“不出声,我就把孩子还给你。”癞头男说道。
赵玉琪慌忙点头。
癞头男把枕头扔在地上,赵玉琪扑过去,紧紧的把枕头抱在怀里。
癞头男绕到她背后,他其实也不想看到这张脸,实在太丑了。
他一把撕开她的衣服,露出滑溜溜的脊背……
赵玉琪亲着她怀里的枕头,嘴里说“不怕不怕”之类的话。
任那癞头脏兮兮手指抚上她的背,她竟毫无反应……
她是真疯了,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
天笙看不下去了,一个石子打过去,癞头男晕死过去。
她不是救赵玉琪,她只是救一个疯女人。
赵玉琪脸上没有羞愤,不吵不闹,只小心翼翼的抱着枕头,像是抱着宝贝。
那手已经肿得老高,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像鸡爪一样,比个农妇还不如,和蓝羊的纤细白皙的手不一样。
她是真疯了。
天笙转身想走,忽然觉得,今天的一切像是在看戏,剧情凄苦跌宕起伏。
她忽然喊了一声:“蓝羊”。
赵玉琪连头都没抬。
“蓝羊,欧阳如花带着名册进宫了,羊甲帮完了,会被一网打尽,是因为你才完的。”
赵玉琪像是对外界丝毫不感兴趣,一下一下专注的轻拍着她的“孩子”。
“你猜羊甲帮的余孽会不会放过你?会不会放过你的孩子?”
“孩子,求求你不要抢走我的孩子。”赵玉琪紧紧的抱着枕头狂叫。
忽然跪下朝天笙磕头,一直磕头一直叫,不要抢她的孩子,直磕得头破血流也不停。
“没人抢走你的孩子,他没事,他饿了,你听他都饿哭了。”天笙慌忙说道。
赵玉琪忽然停下来,看怀里的“孩子”,她开始解扣子,不一会就露出……
她要给孩子喂奶。
她没有羞耻,没有尊严,给人下跪磕头,赵玉琪宁死都不会这样。
这人不是装疯,是真疯了。
说到底她也是一个母亲。
即使是疯了,可爱自己的孩子是她的本能。
是她真想多了。
她不是蓝羊。
……
郑西河看了名册甚是震怒,里面有不少郑国官员,有的甚至是高官。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几天,龙木司的人在郑国境内掀起了腥风血雨。
他们隐藏的很深,有的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他们有的是看门的老头,有的是胖厨娘,有的是郑国高层官员的兄弟、属下,甚至是他们缠绵悱恻的枕边之人。
被抓的有丫鬟、奶娘、小厮、马夫,大夫、书生,商人、官员……
大家都对龙木司又有了新认识,以前还是低估了龙木司的杀伐果断,铁血无情。
龙木司乃无间地狱。
龙木司的司首乃玉面阎王。
龙木司的监狱也人满为患。
身为地狱之王的欧阳如花此时正站在窗前,双手束在背后,白衣如雪宛若谪仙。
天笙觉得这背影眼熟,就像见过很多次,或者梦里见过。
“你是花爷?”
欧阳如花转身惊愕的看着天笙,她这是认出来了吗?
他曾经很多次希望她能自己认出来,现在竟有些……担忧。
“你快转过去,快转过去,转身就不像了。”天笙皱着眉头。
欧阳如花:“……”
此时她坐在檀木桌前,双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问起羊甲帮。
“会不会抓错?”
“他们供认不讳。”欧阳如花道。
“会不会屈打成招?”
“……”她就这么想他的?
“会不会抓漏?”
“……”这么多人里面并没有蓝羊。
“和陈紫荆勾结的高官在不在里面?”
“……”
天笙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可欧阳如花了解她,她越是闹腾越是碎嘴越是故作轻松,心里越是不痛快。
“放心,漏网之鱼都会抓回来。”
“狼头刺青死了,娘亲的仇人又少了一个,我挺知足。”
………
浩浩荡荡的擒羊计划告一段落,羊甲帮在郑国境内被剿的七七八八。
至于暗探,就如人身上的虱子,米里的虫子,田地里的老鼠,那是个永远也不能完结的事。
皇帝论功行赏,叶天笙五品御前侍卫升迁至从四品,众人自是羡慕不已。
而龙木司首领欧阳如花,不要任何赏赐,只求了一道旨意,就是他的婚事。
他要婚事自主,皇上再不会哪天遇见贵女就要赐婚什么的。
他的妻子无关乎地位,品貌,哪怕是教坊司的歌女,或是罪女,只要欧阳如花喜欢,皇上都会赦免,并且允婚。
长公主觉着这是个好消息,比儿子升官还高兴。
这是不是说明儿子有了心上人了,连着追问那个女孩子是哪家的,欧阳小伯爷笑而不答,这让长公主心痒难耐。
而作为欧阳如花的好友,郑子清却是很担忧。
这要是让长公主知道,欧阳如花费尽心思求得的夫人是个男的,不被气死才怪。
朝臣们都觉得他这次办了件蠢事儿,女人哪里比的上权势来的重要,有了权势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天笙自是好奇得要命,追着欧阳如花问那女子是谁。
欧阳如花看着没心没肺的叶天笙,郑重其事的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