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如麻的玉面阎罗竟然被人……捏脸?说出去谁信。
可他竟然还有点……欢喜。
叶天笙的手指白皙而滑腻,欧阳如花又有了酥麻的感觉,以她的手指为中心扩散开去,扩散到全身……
她个子小小的,将将到他的肩头,他不自觉的弯了腰。动了动红得要滴血的面容,渴望能和她有更深一点的接触。
“哈哈……哈哈……,你是老丐,史上最美最帅最迷人的老丐。”
叶天笙忽然松了手,夸张的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
这就是不信?他说的都是实话,他很少对人说实话的。
欧阳如花叹了口气,就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还是心事重重的小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愿意把心事告诉他。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心意告诉她。
……
“对于逗蛐蛐这事,就是蛐蛐大赛上你提出的那个问题,你自己怎么看?”
看着斗得死去活来的蛐蛐,叶天笙是有些感慨的。
一根蛐蛐草,东撩一下西撩一下,撩撩你的头你的须,撩撩你的尾巴撩撩你的牙……
蛐蛐便以为是对方挑衅自己,本来毫无关系的两只蛐蛐都狠命的往前冲。
没了牙齿没了触须,哪怕是掉了胳膊掉了腿儿,还是死命的往前冲,都不知道为什么。
当你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有人正兴奋的为你呐喊助威。
他也许不属于任何一方,也许只是一个取乐的旁观者。
这世间,谁是蛐蛐,谁是看客,谁又是拿蛐蛐草的人?
谁都不想做那只蛐蛐,可是到了最后就怕自己已经是那只蛐蛐却还不知道。
听了天笙的话,欧阳如花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刚才还是一个跳脱的小孩,现在却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说悲观是有些悲观,说通透也真是通透。
“不过,有时候自以为是拿蛐蛐草的人,也许也是只蛐蛐。”
这是欧阳如花对叶天笙说的。
………
天笙决定带欧阳如花去一个地方。
就是这片树林,树木郁郁葱葱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
叶天笙每靠近一步心就沉下一分。
凭着记忆转了几个弯,看见了一块巨石,石头上有他当年留下的记号。
没错,就是这个地方。
一个孤零零的大土包,土包上面长满了青草,土包下面是……娘亲。
叶天笙摆上了祭品,燃了三炷香,叩了三个头。
娘亲,阿笙回来了。
娘亲,阿笙长大了。
娘亲,阿笙想您了……
看见欧阳如花走过来,天笙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欧阳如花,我想娘亲,我想看看她的样子,想听听她的声音,想她抱抱我……”
欧阳如花轻轻地拥她入怀,拍着她的背。
无声的哭泣让他的心闷闷的胀痛,仿佛被人狠狠的揉捏着。
他对李月楼的墓深施一礼,“您放心吧,我会好好护着天笙,用我的余生护她一世平安。”
“你……”天笙怔怔的,没想到他会说要护她一辈子的话,这个承诺有点重。
“我说的是真的,”欧阳如花郑重而又认真的道。
他蹲下来清理着坟上的杂草,骨节分明的手指沾满了泥土,露水打湿了他月白色的长衫。
“过一阵子咱们找一块风水好的地方,将你娘亲重新安葬吧。”
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得欧阳如花周身一圈圈的光晕。
天笙觉得他此时的样子最是好看,她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叶天笙也捧着一捧黄土往坟上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进魏王府吗?其实我姓魏……”
天笙闭上眼睛,那些久远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像野兽一样张开大嘴,咬得她遍体鳞伤。
……………
“我是魏王府的小主子,过的日子却不如一些体面的奴才。
住柴房,吃剩饭,还要被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欺负。
身边只有一个比我大一岁的丫鬟,这么小的小孩儿干不了什么重活,连基本的物资都领不到。
每次都得我出马,经常因为一盆炭火,一顿发霉的饭菜,一件棉衣去争、去吵、去抢。
我就像一个善斗的小公鸡,炸着毛瞪着眼,奋力的保护娘亲。
他们说娘亲是病秧子,狐媚子……我就会用自己的拳头招呼,可往往自己被揍的鼻青脸肿。
在他们眼里,我不学无术、不懂规矩,顽劣不堪。
这些都无所谓,只是我还妄图得到父王的疼爱……
我和很多孩子一样,对父亲有天生的孺慕之情。
父王没看过我,没抱过我,可能都不记得我的样子。
开始的时候,我还会难过会失望。
后来,有一次忍不住跑去看父王,心想,被呵斥也无所谓。
当看见父亲憎恶的眼神,我哭了。伤心了好久,后来就无所谓了,不在意了。
只是每看一次娘亲倚门而望,落寞的表情,我对父王的怨愤就多了一分。
这些都不是最痛苦的……
有一天我兴冲冲的跑回家,“娘亲,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我跑到娘亲身边,献宝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包东西,一包是娘亲最喜欢的点心,一包是药。
娘亲没看那两包东西,她盯着我脸颊上的手指印,瞬间红了眼睛,“娘去找他们。”
我拉住了娘亲,“娘亲,我没吃亏,我一个打一群,那胖子还被我踹了一脚,只是不小心脸上挨了一下。”
我说着,还有些洋洋得意,我口中的胖子就是魏泽俊。
娘亲一边责备我为什么不躲着他们点,一边帮我上药。
我认错态度极好,只是担心娘亲的病,其实娘亲病得很重。
“等那人……等父王回来了,阿笙去求他给娘亲请御医。”
娘亲给我擦完了药,我又把点心拎过来让娘亲吃,同时一封信也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娘亲弯腰捡起来。
“昨天晚上阿笙看见一个黑衣蒙面人,在花园的假山那鬼鬼祟祟的。
阿笙想那定是盗贼,便偷偷的跟着,不想被那人发现,转眼飞出高墙了。
信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胡闹,那人若对你行凶又该如何?你只是个小孩子。”
娘亲很少这样严厉的训斥我,我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
娘亲看完信,脸色苍白,手指发抖,是因为抓住了椅子才没让自己摔倒。
我还从未见过娘亲如此害怕的样子。
“那人可看清了你的脸?”
“应该……没有,”我犹豫的回答,其实我也不确定。
娘亲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阿笙,咱们快走。”
我们终究是没走得了。
那糕点娘亲终究是没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