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问柳,其实姓韩,入了落雁谷后才改的名字。
此人多才多艺又多情,且处处留情。万花丛中过,看似有情却无情。
二十七路柳叶弯刀成名于江湖,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他手中的柳叶弯刀也叫“问柳”,但弯刀问情却也断情。
他的琴声如泣如诉,如梦如幻,如诗如画,让人如痴如醉。
叶天笙听过韩师傅弹琴,眼睛里映着他风流不羁的样子,心里想着娘亲微笑时温柔的样子,老丐拎着棒子揍她时凶狠的样子,谷主娘亲给自己护法时紧张的样子……
有一次,韩问柳看见天笙随手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那首“无忧”,悠扬的曲调之中,竟还有些许的沧桑,这种情绪和她的年龄不相符。
很多人会了技巧却空有技巧没有情,叶天笙小小年纪却是恰恰就有。
“你可愿意与我修习管笛?”
“笛子?我可以吗?”
“你可以试试。”
天笙这一试就一发不可收拾。
管乐的学习一般分为“气功,舌功和指功”。所谓“气功”,就是要用腹部的内力来控制气流,对于没有内力初学者来说,这是最难的。
而对于天笙来说反而是最容易的,她的内力太强了,几乎超过所有的同龄人,所以学笛子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得天独厚。
西师傅稍加指点她就学会怎么控制气流,别人要半年才能练好的“气功”,叶天笙三天就能控制自如了,韩问柳对此极惊讶也极满意。
韩问柳随后教“舌功”和“指功”,没想到她对音律的悟性也极好。
开始的时候,断断续续的如刮墙撕布般的声音从叶天笙的房间里传出,谷民们几乎捂着耳朵绕着走。
七日后,会有一小段儿生涩的调子飘出来。
一月后,叶天笙就基本上能吹奏一首完整的曲子了。
半年后,谷民们在叶天笙的小屋外席地而坐,小屋周围回荡着悦耳的笛声。
叶天笙天赋极好,还极用功,几乎是笛不离身。
清晨跑山时,练武休息时,读书读累时……,晚饭后叶天笙也会坐在屋顶,看着星星听着蝉鸣,然后吹几曲。她把吹笛子当成一种休息一种消遣一种享受。
大自然赋予天笙开阔的心胸和灵感。高兴的时候小桥流水鸟语花香,思念的时候秋风落叶大雁南飞,愤怒的时候暴雨飓风金戈铁马……
谷民们都赞叹不已,天笙也觉得挺好,西问柳却轻飘飘的说:“只是初级水平罢了。”
用韩师傅的话说,笛子易学难精,要想出类拔萃不容易。
“我又没想成为名家大师,”叶天笙嘟嘟囔囔,但却是越发努力。
对此,南师傅意见很大,怎不见这小子这么努力学棋呢?
北师傅倒是觉得挺好,至少能少当几次沙袋,少挨几次揍。
正当天笙觉得自己还能更上一层楼的时候,问柳师傅说:
“舌功灵活自如,快而不短不乱,慢而不跛不断;指功准确干净,能刚能柔,能快能慢;情绪恰到好处,深而不激,满而不溢。
叶天笙你出师了。”
他已经没什么好教的了。
“若想再有进益,除非……得到我师父的指点。师傅技艺远在我之上,可是……这么多年了……”
韩问柳叹了口气,脸上的落寞一闪即逝,完全不似以往玩世不恭的表情。
“我师父名叫冯子存,他的笛子技艺世间少人,世人都称他为笛王。
师傅有一本笛谱,据说这本乐谱有一种魔力,能使人化愁苦为愉悦化厉气为祥和。也能使人坠入心魔被笛音控制杀人伤己,成为超控者的一把刀。
可惜,师傅没有传给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为什么?”天笙搬个板凳坐在西师傅的对面好奇的问道。
韩问柳神色黯然,眼神迷离,“师门的事也该告诉你了……”
笛王冯子存他一生之中收了三个徒弟。
大师兄方浩宇,最为勤奋,武功修为也最高。
小师妹刘红蕾,资质最高,悟性最好,人也长得好看。
二师兄韩问柳,资质是三个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也是最洒脱最随性的一个,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好。韩问柳更是在不知不觉中和小师妹互生情愫,两人相约白首。
“笛谱到底会传给谁?大家都觉得会是大师兄,连大师兄自己也这么认为,如果那样也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原来,师傅慢慢发现方浩宇不是好人,心胸狭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渐渐的也就失了把笛谱传给他的心思。
这事儿无意间被方浩宇知道了,他心生歹念,毒杀小师妹,嫁祸给为师,他想“一石二鸟”,自己成为笛谱的唯一传人。
想要得到笛谱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他迷失了自己,生了心魔。
事情败露后还想毒杀师傅抢走笛谱,幸亏被为师发现,师傅才捡回来一条命,却也让方浩宇跑了。
师傅觉得是自己引狼入室,识人不清遇事不明,他悔恨交加。
一切皆因笛子而起,便折断笛子,发誓至此永不吹笛,人也不知所踪。”
韩问柳没有说的是,他痛失所爱,再也无法爱上别的女人,从此后孑然一身。
一把柳叶弯刀,一只竹笛走天下,玩世不恭笑闹江湖混迹于花柳之中。
叶天笙禁不住唏嘘,为师祖和师傅感到难过,一份笛谱让师祖失去了爱徒,让师傅失去了爱人,毁了好几个人的人生。
西师父叙述平淡,脸上也不见悲戚的神色,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就因为这样,叶天笙才觉得那是大悲大苦,锥心刺骨的痛,只是用自己放浪形骸来掩饰罢了。
“师傅,你没有去报仇吗?”
“当年师傅让我发下重誓,不准我去报仇,他说如果我违背誓言,师傅他老人家会……不得好死……
我知道,师傅是怕我死在方浩宇手里。”
叶天笙握紧拳头暗下决心,有朝一日这仇他来报。
“为什么师祖没把笛谱传给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武功平平不足以驾驭笛谱,更不能保护笛谱,师傅是怕我弄不好还会把自己赔进去。”
…………
思来想去,韩问柳终于决定去找师傅冯子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