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师兄,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什么都不说。”众人散去后,苏落轻轻拍了拍邵文杰肩膀作为安慰。“你的意思我们懂,但你说出来怎么就变味了呢?要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我们都要以为你想把慕容和阿漓逐出神诀宗。”
“怎么可能!!!”邵文杰急道,“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我们知道。”谷清榆按住要跳起来的邵文杰,“只不过师兄你话说得有歧义,素洄仙君不削你已经很好了。”
好好好,还避免了一场被削成丝丝的横祸了是吧?
“不过我说的没道理吗?灼华他的境界升得那么快,他们身上又有魔气侵蚀,外面的人指不定会拿这个做文章,我刚提的就是不希望他们被外人泼脏水。”邵文杰语速加快,免得一会儿又被抢话。
“不,你说的很有道理,师尊想必也知道这一层,但若是让濯玉和灼华避开,恐怕是不能如愿的,反而会让人觉得那劳什子讨逆盟泼的脏水是真的。”萧辰无奈,邵师兄为人正直善良,只不过人心险恶他还是看得不太懂。
“好了,师伯不会因为这个责罚于你。”谷清榆轻轻拍了拍邵文杰的肩膀,“放宽心,只要咱们神诀宗上下一心,不给濯玉他们添堵就成。”
“我……才不是怕师伯责罚。”邵文杰梗着脖子,他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惹得自家师伯不快,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笑话自己嘴快。
“邵师侄,你掌管戒律堂,应当知道神诀宗宗规第一条是什么,自己去思过崖面壁一个月。”素洄仙君的话轻飘飘地从远方落在众人耳中。
“是,弟子遵命。”邵文杰欲哭无泪,明明都知道他的意思,只不过素洄师伯需要杀鸡儆猴,堵住神诀宗少数对濯玉他们有意见的人。
而他因为嘴快说了含有歧义的话,很不幸地成为那只被杀的鸡。
闭关半月有余,慕容泽的气息彻底稳定下来,脸色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身形更消瘦。
他缓缓起身,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爆鸣,是力量重新贯通流转的迹象。推开通往露台的玉门,清冽带着松香的山风扑面而来,卷走了洞府内最后一丝沉闷。脚下是翻涌不息的云海,各峰在云海中若隐若现,如同漂浮的仙岛。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云海染成瑰丽的紫金色,与远处清澜峰方向隐隐传来的、洗涤神魂的悠扬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宁静而浩瀚的画卷。
心头的重压与戾气,仿佛也被这云海与箫声涤荡一空。
慕容泽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只觉得神魂前所未有的通透轻盈。“该去清澜峰接灼华回来了,半月不见,他肯定又要说我瘦了。”
慕容泽来到悟道崖,苏漓盘膝而坐,周身萦绕着一层温润内敛的琉璃光晕。
不愧是他道侣,真好看。
他没有上前打扰苏漓,像是欣赏一幅画。
苏漓并未闭目,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深处,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如同星河流转,倒映着眼前光滑如镜的千仞石壁。
苏漓惊讶地发现他能清晰地“看”到石壁深处蕴藏的、历经无数岁月沉淀的天地道韵,如同无数条闪烁着微光的细流在岩层中缓缓流淌。
他甚至能“溯源”到千百年前,曾在此盘坐悟道的前辈大能们留下的、早已消散却依旧留有痕迹的精神烙印,感受到他们曾经的困惑、顿悟与喜悦。
膝前的紫竹手札摊开着,最后一页空白处,琉璃道骨本源照射下显化的古老符文正与悟道崖的道韵隐隐共鸣。
苏漓心念微动,指尖凝聚一缕纯净的琉璃光芒,尝试着临摹其中一个最为简单的符文。
指尖光芒与石壁道韵接触的刹那,一股清凉温和的感悟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流入心田。
那是关于“净”与“生”的原始真意。
体内枯竭的琉璃道骨本源,在这份感悟的滋养下,如同久旱逢甘霖,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恢复着,变得更加精纯凝练。
“溯源映心,原来如此。”苏漓唇角勾起一丝明悟的弧度。
这双眼睛,不仅能窥探万物本源,更能映照自身,引导道骨之力更高效地运转与恢复。
“灼华。”慕容泽见他似乎退出修炼才出声,“我们回灵玉峰。”
苏漓看向慕容泽,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慕容泽,你怎么来啦?”
“你的眼睛?”慕容泽盯着那双琉璃般的眼眸,真好看啊,就像承载着漫天星光。“怎么好像有星光?”
“嗯?”苏漓侧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慕容泽说得星光是什么。
【濯玉仙君,宿主获得苏焕和顾清欢留给他的传承了,琉璃道骨彻底觉醒了,刚才的光芒是溯源之瞳。】
慕容泽了然:“我家灼华又变好看了。”
“濯玉,你说说这是你第几次眼里只有道侣,而忽略自己师兄。”一旁被忽略得彻底的萧辰幽幽出声。
师尊,您交代的这活也太折磨人了吧?
“掌门师兄。”慕容泽搂住苏漓,神色自若地打招呼,丝毫不觉不小心把师兄晾一边有何不妥。
“唉,师弟现在眼里只有道侣,出关第一时间就知道找道侣,只怕师尊都没这个待遇,更何况是我这个师兄。”萧辰酸溜溜地说,“唉,咱这心拔凉拔凉的。”
“掌门师兄,戏过了。”慕容泽无奈地看着自家师兄假装抹眼泪,掏出一个玉盒递过去:“给,这是你前段时间一直在找的云露草,听说谷师兄一直在想要……”
“给我就不能要回去了哦!”萧辰一把将玉盒抢过去,眼神放光。
“那师弟现在可以把灼华带回去了吗?”慕容泽就知道他想坑自己的灵草,不过谷师兄一直想要,他不介意送给掌门师兄让他借花献佛。
“走吧走吧,看着就烦,每次都欺负我没道侣。”萧辰眼睛都黏在玉盒之中那株碧绿脆嫩的灵草之上,根本懒得看他们秀恩爱。
“那师兄也抓紧时间找个道侣,就不必天天受我们心烦了。”慕容泽唇角微微上扬,心情好调侃一下师兄就更好了。
苏漓笑着摇头,现在慕容泽都学会调侃人了。
“去去去,现在调皮不少了,有道侣了不起,改日师兄也带道侣去你灵玉峰秀。”萧辰笑骂,有道侣后的小师弟确实比以前鲜活许多。
二人回到灵玉峰,夕阳彻底沉入云海,夜幕低垂。
神诀宗的天空没有凡尘的雾霭,深邃的墨蓝天鹅绒上,亿万星辰璀璨夺目,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
一道由无数细碎星辰组成的、横贯天穹的璀璨光带,如同神灵随手划下的笔迹,静静流淌在灵玉峰的上空。
露台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矮几,两方蒲团。矮几上,一壶新沏的灵茶正氤氲着袅袅白气,散发出清心凝神的清香。
慕容泽已在蒲团上坐定,蕴玉剑置于身侧。
他微微仰头,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天穹之上的浩瀚星轨,眼神专注而沉静。星辉流淌,落入他沉凝的眸中,仿佛被无形的剑意牵引,在他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流淌的星辉光晕。
他在观星磨砺新生的剑心,感受星辰运转的亘古韵律,体悟那宏大之中蕴含的守护与平衡之道。
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慕容泽没有回头,只是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苏漓在他身侧的蒲团坐下,带来一身清冽的松香与淡淡的琉璃暖意。
他并未打扰慕容泽观星悟剑,只是安静地为自己倒了一杯灵茶。温热的茶汤入喉,唇齿间有如桃花流水般的清新,口感香甜,瞬间熨帖了神魂深处残留的疲惫。
他放下茶杯,目光也投向那浩瀚的星轨。溯源之瞳悄然开启,星轨在他眼中不再是简单的光带,而是由无数或明或暗、或炽热或冰冷的星辰本源之力构成的巨大河流。
星辰生灭的轨迹,能量流转的脉络,宇宙法则的细微体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方式,展现在他眼前。
他并未刻意去参悟,只是静静地看着,让这份宏大的本源景象涤荡自己的心神,滋养着琉璃道骨。
偶尔,他指尖会无意识地凝聚一点微弱的琉璃光芒,在虚空中勾勒着从悟道崖石壁上感悟到的古老符文,符文与星辉交融,闪烁一下便悄然消散,留下淡淡的道韵涟漪。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坐,一者引星辉淬剑心,一者观星轨养道骨。
没有言语,只有山风拂过松林的沙沙声,远处素洄峰若有若无的箫声,以及星辉流淌的静谧。
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日子真不错,露台上的空气仿佛也沉淀下来,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