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玉,你你先疗伤。小鲛人本源受损,一时半会无法恢复。”素洄仙君整理了一下衣袖,准备去查看苏其明的状态。
慕容泽盘膝坐于冰莲清辉之下,闭目凝神。浩瀚而温驯的玄冰之力如九天寒泉,自顶心灌入,奔涌冲刷过曾被魔气撕裂灼伤的经脉。
狰狞的黑色魔纹如遇沸雪的污垢,寸寸剥落消融;失控滋生的黑冰尖刺重新化作纯净剔透的冰蓝结晶,柔和光芒流转。
刮骨疗毒般的剧痛中,他的心湖却映照着前所未有的澄澈画面:素洄剑意化丝守护众生,苏漓琉璃清光涤荡污浊,沐风深蓝血珠唤醒净化潮汐,青漪绝望的恸哭守护…还有苏其明枯爪上源自至亲的疯狂。
无数光影在他被魔劫反复淬炼、又得众人合力守护的道心深处碰撞、交融。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乃天道无情。”一个崭新的念头,如深埋冻土的种子,在道心深处悄然顶开坚冰,“但守护值得守护的…方为‘我’道!”
那道心的裂痕,非但未曾弥合,反在冰莲纯净本源浇灌下,深深扎入沃土,坚韧冰髓与深沉守护意志交融的“道念”正在凝聚、蜕变!
与此同时,素洄仙君剑指虚点昏迷的苏其明眉心。
精纯剑意如最谨慎的探针,刺入其被魔种侵蚀得残破混乱的识海,于记忆的废墟中艰难打捞起被魔念深埋的碎片。
“小灵雨,他神魂受魔种影响,你可有办法?”素洄仙君看向容灵雨,他知道她困在忘忧谷里的那段岁月,和一个似鬼非鬼,似灵非灵的人相处过很长的时间,对神魂之事颇有研究。
突然被点名,容灵雨被这声音喊得耳尖一红,明明是个清冷的高岭之花,除了几个亲近一点的弟子他会喊名或字,还有喊自己的时候是用“小灵雨”来称呼自己。
明明清清冷冷的声音,喊这三个字的时候总让她有一种缱绻的错觉。
“我、我试试。”容灵雨走到苏其明身边,指尖点在他的额头,粉色的霞光倾泻而出,柔和地包裹着他。
记忆碎片闪现。
东海王府,长生殿。
苏漓抬头看着容灵雨的幻术反馈,“长生殿,看来这个东海王府的野心不小,追求的是寿与天齐。”
身着蟠龙王袍的老者深陷眼窝里似乎燃着病态的绿火,枯爪般的手几乎攥裂鎏金扶手,嘶哑咆哮在雕梁画栋间回荡:“苏仙师!血髓玉珠!你说过的!会让我得到长生!珠子何在?!”
“急什么?寻常鲛人的血髓玉珠延寿有限,不如耐心点等待。”苏其明站在一旁,凭栏远眺。“待我徒儿找到那只鲛人皇族血脉,那鲛人的心头血凝成的血髓玉珠有奇效。”
沐风:“……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能延年益寿?”
青漪也幽幽的说道:“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要信口胡诌,吃血髓玉珠不能延年益寿,倒是可以喜提鲛人咒怨。”
此时画面一变。
幽暗水牢中央有一座骸骨祭坛, 深入海床岩层的阴冷窒息之地。
巨大祭坛由无数扭曲骸骨与污秽魔纹堆砌而成,中心一个缓缓旋转的紫黑色旋涡核心。
“魔枢。”青漪的神色骤变,因为害怕声音带着剧烈颤抖,那是他们的噩梦。
魔枢正贪婪吞噬着苏其明投入的几颗微泛血光的珠子。魔枢紫芒微涨,发出饥渴的嘶嘶声。
隐约能听到刑渊的低语如附骨之疽: “凡人的贪欲是最美味的饵食…苏其明只要你找出真正的王族血珠,还有玄冰仙君遗泽…当纯净冰髓被吾之魔渊侵染…结出‘罪孽冰莲’…配合王族血珠便能通过魔枢彻底洞开归墟之门。那时你可以找到苏焕残魂…吾自有通天手段帮你复活他。”
“原来如此!”素洄仙君眸中寒芒暴涨。
刑渊的毒计环环相扣!利用苏其明对亡子的执念为线,穿起东海王对长生的疯狂贪欲。
猎杀鲛人获取血髓玉珠为匙,玄冰遗迹设局,以刑渊本源魔气深度污染慕容泽这玄冰传人的冰髓灵体为引,最终目标便是诱使他在冰莲净化中意外结出那朵预设的“罪孽冰莲”!
东海王府水牢下的魔枢,便是毒计终章——连通归墟的致命节点!
“东海王府…猎鲛…魔枢…刑渊这是打算通过归墟降临人间,这样就可以略过我这个守门人。”苏漓脸色苍白,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
目光扫过昏迷的苏其明,恨、怜、惧交织翻涌,更沉甸甸压着无数鲛人泣血的冤魂与即将倾覆的魔劫!
因为血脉亲情产生的那一点恻隐之心被他按回去,他的罪孽深重,应该要赎罪。
数日后,玄冰遗迹外围一处被素洄剑意临时开辟的隐秘冰洞。
慕容泽周身魔纹尽褪,气息沉凝如渊海,冰蓝眼眸深处,万载寒冰般的漠然化开,沉淀下守护的深邃。
道心涅盘初成,无情之上,守护之枝已生。
净化后的至纯冰莲化作一枚玲珑剔透的花苞,被他郑重收起——这是对抗魔气的关键,绝非刑渊渴求的“罪孽之果”。
稳定下来后,慕容泽恢复神采,渡劫期的气息似乎是返璞归真,灵光内敛。
若是容双儿在场,她定然要惊呼:“慕容师兄的气场太恐怖了,不愧是渡劫期的大佬!”
沐风在慕容泽持续渡入海心泪印记之力与苏漓琉璃清光温养下,终于挣开死亡泥沼,眼睫颤动,灰蓝的眸子里一片空茫的虚弱,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本源枯竭的剧痛。
苏其明也醒了。
魔种离体,狂热的执念冷却,滔天的罪孽与对亡弟苏焕蚀骨的悲痛将他淹没。
他看着苏漓,浑浊老泪纵横,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一个辩解的音节,只将猎鲛队规模、王府水牢魔枢的致命陷阱、东海王身边潜藏的魔影…桩桩件件,沙哑吐露。
“我会救你的族人,毁魔枢!”慕容泽的声音沉稳,带着新生道心赋予的力量。目光扫过形容枯槁的沐风、眼中刻骨悲愤的青漪,“此乃斩断刑渊毒爪,亦为你们枉死同族雪恨!”
“东海王根系凡俗王朝,爪牙遍布,更有魔族暗潜。强攻必生灵涂炭,亦恐逼其狗急跳墙,提前引爆魔枢。”素洄仙君一语定调,“直取核心,需雷霆一击。”
“诱饵是我。”苏漓一步踏出,眼神清亮如洗,“苏其明孙儿的身份,是叩开王府最利的钥匙。”他目光转向慕容泽,“我的琉璃清光,对魔枢或有效用。”
“我也去!”青漪扶着冰壁站起,眼中仇恨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我要亲眼看着那些刽子手和魔窟灰飞烟灭!殿下需要修养……”
“不…”沐风艰难抬手,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灰败的目光依次掠过慕容泽、素洄仙君、容灵雨,“容前辈、素洄仙君,我有一个…关乎我族存亡的请求。”他枯瘦的手指抚上心口,那枚黯淡的海心泪虚影幽幽浮现,“玄冰遗迹深处…有我族先祖与仙君缔结的古老契约,借海心泪为引,合仙君您的通天修为,濯玉仙君融合冰莲的新生之力,苏漓的琉璃道骨,或可…将整个东海碧渊海域…炼化!”
“炼化海域?”容灵雨难掩惊诧。“你可真敢说,即使濯玉到了渡劫期,这事是说说就能成的吗?”
沐风眼中孤注一掷的光芒如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熄,“炼作一方…可藏于虚空、随念而动的秘境——‘碧渊天’!此为契约记载的最终庇护法门,需海心泪共鸣、至纯冰魄之力、无上空间法则、净世琉璃心为核。而今…诸般条件…似已齐备。”
他的目光,是投向慕容泽掌中冰莲印记的期盼,是仰望素洄仙君的托付,最终定格于苏漓。
“让我残存的族人,隐入‘碧渊天’…避开修士觊觎,亦躲开魔劫肆虐…此乃…我族唯一的生路。”语声悲凉,却带着最后一丝星火般的希望。“还望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素洄仙君静默片刻,眸中推演星河流转:“理论可行,然凶险万端,耗损本源,且一旦启阵,气息冲天,绝难遮掩。”
“值得!”慕容泽斩钉截铁,“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魔劫席卷,何处桃源?碧渊天成,非止庇护鲛人,亦为将来抗击魔渊之隐秘堡垒!我愿倾力!”
“我亦愿往!”苏漓毫无迟疑。守护之道,已从一人一情,延展至眼前这濒临绝灭的善良族群。
“可。”素洄仙君最终颔首。那颗因“守护”而蜕变的心,承下了这千钧重担。“然炼海为天,需以鲛人血脉为引,族群愿力为凭。当务之急,是救出尚存之民!”他目光如冷电,刺向东方,“小灵雨,你与青漪护持沐风,尝试引动其天赋‘渊海共鸣’,锁囚徒方位!慕容泽、苏漓,救人!待族人归巢,碧渊天方有基石!王府魔枢…待此间事了,吾必亲临,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