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要走,你在这里我就哪也不去。”慕容泽无奈转身,扶着苏漓去院子的石凳坐下,顺手从乾坤袋掏出一串糖葫芦塞他手里。
“哎,去哪里?”苏漓被这糖葫芦晃得花了眼,一把抓住又要往外走的慕容泽。
“明日是我的生辰,这不去集市买了点东西回来。”慕容泽掏出一双灯笼,暮色温柔地洒落,昏暗之中那双眼睛却像是盛满星光。“先把这个挂起来,从外面回来乌漆麻黑的,都要看不见路了。”
“你的生辰?”苏漓疑惑,不确定慕容九说的话有几分能信。这个名字他都怀疑是假的,生辰是真的嘛?而且这登徒子一边说对道侣一心一意,一边又有意无意撩拨自己,说不定又是在开玩笑。
慕容泽笑道:“这还能作假?”
虽然可能不是他真正的生辰,因为十三岁之前的记忆很混乱,他确实不太记得自己的事。
不过明天是苏漓还在苏家村时,捡到慕容泽的日子,也是苏漓的生辰,对于他来说就是新生之时,所以他就把那一天的相遇明天当成是他的生辰。
“好吧,那我明天陪你过生辰。不过先说明了,你这突然这么说我可没准备生辰礼。”苏漓咬着糖葫芦,心中默默想着乾坤袋里适合用来送人的东西。
翌日。
苏漓踮着脚往屋檐挂灯笼,竹梯在青石板上晃出细碎声响。
慕容泽懒洋洋地倚着廊柱,指尖勾着酒葫芦晃悠,乌发用根草绳随意束起,倒比平日多了几分烟火气。
“左了左了!”他忽然坐直身子,酒液顺着壶嘴泼湿衣襟,“那盏莲花灯歪得像煤球偷喝了桃花酿,快挪到第三根瓦楞下。”
“你倒是来挂?”苏漓扭头瞪他,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
竹梯突然晃了晃,他下意识抓住屋檐木雕,却听“刺啦”一声落地腰间锦囊被煤球咬住带子,正被这毛色油亮的猫儿拖向慕容泽的方向。
“死猫!”苏漓手忙脚乱去够,却见慕容泽修长指尖已捻起锦囊里的剑穗。
金线在阳光下泛着暖光,缠绕的冰蓝琉璃珠折射出细碎光斑,恰好落在那人微弯的眼角,像碎了片银河。
“这剑穗...”慕容泽指尖摩挲着琉璃珠,忽然低笑出声,“阿漓竟知我偏爱冰蓝色?”
“不过是随手编的!”苏漓跳下竹梯想去抢回来。
煤球蹲在他肩头,尾巴卷住剑穗往慕容泽那边推,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呼噜声。
慕容泽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指尖攥住苏漓手腕:“劳烦阿漓……扶我去躺椅上……”
“又装!”苏漓甩开他的手,兔子灯笼被扫翻在地上。
“阿漓心里记着我的生辰,我很高兴。”慕容泽眼尾泛红,“三年前的今日,你在苏家村替我煎药,也是这般手忙脚乱地打翻了药罐。”
“胡说!”苏漓耳尖烧得通红,“我与你才相识半月,哪来的三年前?”他转身去捡地上的灯笼,却见兔子歪头望着慕容泽,倒真有几分那人挑眉时的惫懒模样。
慕容泽笑而不语,那段平淡得让人眷恋的岁月,虽然他不记得了,偶尔说一说,说不定他就有点印象了呢。
煤球忽然跳上廊柱,爪子拍落了慕容泽头上的草绳。
乌发如墨瀑倾泻,苏漓看见他后颈隐约的旧疤。
那形状竟与梦中那个人,为了保护自己被剑气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你这死猫,惯会捣乱的。”慕容泽笑骂一句,把手上的剑穗和酒壶一并塞入乾坤袋,空出手去整理散乱的头发。
“你这发带?”苏漓看着慕容泽拿出一条红色的发带,尾端各坠着一颗冰蓝色的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又是那种眼熟但想不来的感觉。
“好看吗?你喜欢可以送给你。”慕容泽大方地把发带塞到苏漓手里,反正本来就是给他的。
“给了我,你用什么?”苏漓嘴上说着,手指却已经不自觉的拿着发带,冰冰凉凉的触感中,他恍然有看到自己坐在一个院子的桃花树下,一个白衣男子给他梳头,用的就是这个款式的发带。
那发带尾端坠着什么来着?
“寒冰灵珠!”苏漓苦思冥想,忽然一个灵光一闪惊得正在努力拢着头发的慕容泽一个手抖,又把头发散开了。
“什么寒冰灵珠?”慕容泽抬头看着苏漓眼眶微微发红,怎么又把人惹得要哭了?
“那条发带上坠着的珠子,寒冰灵珠。”苏漓无意识地重复,可是那段记忆哪里来的?那个白衣男子是谁?
星枢剑在此时轻鸣,剑穗上的琉璃珠突然发出微光,与慕容泽腰间玉佩遥相呼应。
“阿漓可是想起了什么?”慕容泽忽然握住他缠住发带的指尖,眼底翻涌着期待。
从进入梦境开始,他就费尽心思寻找和他们之间记忆相同的物件,为的就是他看到的时候能想起些什么。
“我应该想起什么?”苏漓反握住慕容泽的手腕,“告诉我慕容九,你究竟是谁?你知道我忘记了什么,你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慕容泽沉默,脸色忽然苍白起来,天边响起一个惊雷精准地劈在小院的桃花树上。
“着火了!”苏漓吓了一跳,水系灵力随心而动一把浇在冒着火焰的桃树上。“我的桃树!这雷竟然这般古怪!”
这是天道的警告。
慕容泽捂着钝痛的心脏,脸色越来越苍白,涌上来的腥甜无法控制地冲口而出。
“慕容九,你怎么了?”苏漓回头看到他突然吐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慕容泽淡定地拭去唇边的血迹。“没事。”
“怎么会没事了?你被小小的雷符炸一下都呼天抢地的,现在吐血了反而这般轻描淡写,事出反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苏漓见他还是不愿说话,干脆直接上手去扒他的衣服。
“等等等!阿漓,你这般热情,莫不是馋我身子了?”慕容泽被苏漓这一扑,猝不及防地两人在走廊下滚成一团,慕容泽的手搭在苏漓腰窝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谁、谁馋你了!别瞎说!我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伤在身!”苏漓猛然爬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登徒子!
“没事,就是有些气血不畅。”慕容泽坐起来,墨发搭在肩头,衣襟被苏漓的动作弄得松松垮垮的,坐起来时露出一片莹白的皮肤,隐约可见精壮的肌肉。
“真的?”苏漓将信将疑,扫过慕容泽胸前被他扒了一半的衣襟,视线像被烫到了连忙移开,耳尖脸颊都染上粉色。
“真的,你都说了,我那么娇气被雷符炸一下都大喊大叫,现在这么活蹦乱跳,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慕容泽微笑着倚在走廊墙根,“今天天气这么差,真可惜。”
可惜苏漓爬起来的动作太快。
煤球“喵”地叫着往外跑了,干了坏事得赶紧溜,不然又给拎起来丢外面受冻。
“傻子。”他轻声骂道,却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糖塞进慕容泽手里,“生辰快乐,慕容九。”
那人咬碎糖块时眼里亮得惊人,碎发沾着灯笼纸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起来,我给你梳头。”苏漓看着披头散发的慕容泽,这个样子的他更好看,像祸国殃民的蓝颜祸水,再多看两眼,他觉得自己可能更加难以自持。
“真的?”慕容泽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嗖的一下跑到院子里坐好,乖乖等着自家道侣来伺候。“我要阿漓你那样的发型,你说那发型配玄色衣服比雷云霄好看一百倍。”
“我何时说过这种话?”苏漓轻柔地拂过慕容泽的头发,心中再次确定,他和他以前一定认识,这种感觉似乎熟悉到骨子里,只是他为何没有和他相关的记忆?
这些不对的地方都是怎么回事?从刚才慕容泽的反应来看,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直接说出真相。
那就自己找!
煤球叼着半块糖糕跳回来,尾巴扫过满地狼藉的灯笼纸。苏漓望着这一人一猫,忽然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绑好了,”他别过脸去,耳尖却红得要滴血,啊,真的该死地好看。发型改完之后不像浪荡散修了,倒是和传说中的濯玉仙君形象一样令人着迷。“你……真好看!那你的道侣一定也是像你这般如天上谪仙。”
慕容泽仰头大笑,酒葫芦里的桃花酿洒在青石板上,引来几只萤火虫。他抬手拨了一下苏漓额前的碎发,指尖挺在对方发间:“那是自然,阿漓眼光真好,他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人。”
“那你可不能这样背着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苏漓拍开他的手,一再告诫自己远离他。
糖糕的甜香混着酒香飘远,煤球在廊柱上打盹,尾巴卷住两人交叠的影子。灯笼依旧歪歪斜斜,却在风起时,将“慕容九生辰快乐”的碎光,轻轻洒在了相触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