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亲王冷道:“你问本王怎么办?本王倒想问问你怎么办?你也是北梁的臣子,请问你,如何救朝廷于危难?”
单青云故做沉思,而后建议道:“也许,可以去谈谈?”
“谈什么?”
“也许讲讲道理,劝一劝?六皇子名不正、言不顺,登了大宝只怕也难以服众啊,他又是做过质子的人,如此称帝,也容易叫人笑话。实在不行,划了越水隔江而治,各自当各自的皇帝?”
睿亲王假笑道:“那,谁去谈呢?”
“陛下如果信得过微臣,微臣可效力一二。只需要睿亲王给予一信物在手,让六皇子相信是代表睿亲王的主意就好。”
睿王爷突然癫笑起来,笑得阴森恐怖,笑声过后,整个人杀气重重,怒道:“好一个单青云,你想欺骗本王?你与他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你又与南靖王爷交好,没有你的帮助,他如何跑得到军营里面去?你想拿着本王信物在手,将雍京城门打开,让东祁不费吹灰之力直入三阳宫?本王告诉你,没那么容易!来人,将他拿下!”
李容俊旋即起身,说道:“睿亲王,且慢。”
“南靖王爷,此乃我国家内务,南靖王爷切勿插手为上。”
“以前单大人的事,或许可称为北梁国家内务,现在可不一定。”
“单青云生于北梁,死了也是北梁的鬼,难不成,如今她竟成了南靖人?”
“实不相瞒……单青云在我南靖,已经拜入我国宝性禅师门下,是宝性禅师的关门弟子,宝性禅师乃我国寺大智寺的得道高僧,深受百姓爱戴,官僚世族尊重,哪怕我南靖皇帝要拿单青云,也得看大智寺三分薄面,睿王爷,您要拿他,还真得问问我南靖国同不同意。”
睿亲王冷笑一声,续道:“既如此,那便在偏殿设宴,请南靖王爷休息,正好由单青云作陪,尽一尽我北梁的地主之谊。”
李容俊一愣,这分明是要把他和单青云一起关在宫里,一了百了,冷道:“睿亲王,你这分明是对我南国不敬。”
“哪里不敬?设宴款待,不是对待外宾最高礼仪么?来人,请。”
外面进来请人的并非内侍或宫女,而是一小队士兵,他们拿着长枪进殿,将他们二人围住。
单青云依旧微笑,对睿亲王说道:“睿亲王下令,青云自当遵守,好好陪一陪南靖王爷,只是雍京城被军队包围,可否让青云给父亲托付两句?青云就站在这里说,不会跟父亲说悄悄话的。”
睿亲王正在犹豫之际,圈外的单仲贤,立马附和道:“我的好儿,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为父就在这里听着。”
“父亲,如今形式不定,回去好歹与主母娘子,姨娘们商量商量家存多少米粮,能过多久的日子,不够了要出去买,家里贵重的东西都收好,各个大门小门都要落上锁,闲人勿进,该遣散的人便都遣散了吧,这时节哪里养得动闲人呢。”
“为父都知道了。”单仲贤点着头,沉眉思索单青云这一番托付是为何,说道:“为父回去就与她们商量。”
单青云与李容俊被带到偏殿,内侍们装模作样摆了几个矮桌,放了水果糕点,还遣了梨园来,有丝竹来吹奏,也有舞女在毯上献舞。
李容俊烦闷不堪,转头劝见单青云看那跳舞看得津津有味,问道:“你如何还有心情看跳舞?”
单青云眼睛不离舞妓,说道:“你看她那手,摆的多好看啊,你看她们扭的姿态多美……”
李容俊将折扇扭开了些,这样打人不疼,往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小呆瓜,再看咱们说不定命都没了。”
单青云这才起身坐到他身边,有丝竹声掩着,她说话除了他俩谁也听不到, “他不敢。”
“殿上都敢叫人圈我们,还有什么不敢杀我们的?”
“睿亲王虽有些城府,奸猾狡诈,却又有些胆小怕事,当年将太子和东祁落狱,就该动手了结,他却不敢杀,无论有什么考虑,此举其实已经埋下隐患,为了不得罪邻国,甘愿交岁贡消灾,如此心性,你在朝上又凶了他一道,他哪里敢杀我们。”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如今被困于此,难不成真让东祁生生杀进城里来,杀进来便是一条血路,百姓遭殃,也不是你乐见的吧?”
“先前我的确是想骗一骗睿亲王,让我去跟东祁谈,给我个信物,我再借信物打开城门便成了,可惜他不上当。”
“所以呢,我见你与岳丈交代的,也没交代什么要紧话,你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托付几句吧。”
单青云微微笑起来,李容俊便在耳边吹风道:“快说。”
单青云往旁边躲了躲,横了他一眼,方说道:“我那番话,是故意说给所有人听的,世家官员回家,必定都会与内院商量,这一商量,必定要安排买米落锁的事,落锁就需要安排人巡夜,这么大动作,满家都知道发生什么了。
加上如今城门突然关了,百姓肯定都纳闷出了什么事,必要四处打听,这家里下人都有亲戚朋友,肯定要奔走相告,加上我又劝他们裁了闲人,就更有人四处通消息,那雍京百姓就都知道六皇子就在城门外,加上话本子里写的东西,加以应衬,雍京城门迟早会开的。”
“你说的为他们回雍京铺垫,原来是铺垫这个啊。”
“一方面是为他造声势,一方面也是防着这手睿亲王不上当,现在就看百姓,动作有多快了。”
单青云和李容俊在偏殿心安理得地喝酒看舞,从天亮看到天黑,偏殿已经点起了不少蜡烛,舞女们换了三两批,不停给他们换曲献技。
忽而偏殿门被撞开,单青云李容俊正在碰杯,进来的人是顺贤,他急急说道:“单大人,跟我来。”
单青云拉着李容俊跟着顺贤一路小跑,一直往宫门口跑去,一路上宫女内侍都在乱跑乱叫,单青云问道:“顺贤,这是怎么了?”
“六皇子已经进城了,如今将皇宫都包围了,在外面喊话呢,摄政王将宫里所有禁军都调到三阳宫去了,没人管咱们。”
“这倒比我预料得要快许多。”
“如今什么时辰了?”
“戍时已经快完了。”
他们跑到宫门口不远处,眼看着朱红大门被撞开,冲进来的人抽出刀将守门士兵控制,东祁、沙将军、巴虎三人骑着高头大马悠闲踢步而来,在他们三人面前停下。
单青云拱手道:“诸位,来得正好。”
东祁笑道:“多亏单卿处事完全,才能如此顺利。”
“有劳巴将军,替我将南靖王爷送回单府。”
东祁疑问道:“送回单府?”
“不错,单府。”
巴虎听单青云的请求当然不会拒绝,吩咐道:“武兵士,快将贤亲王送去单府。”
北梁宫变,李容俊自知不适合在此多停留,现在巴虎在,他也放心单青云不会有什么危险,只回头说道:“我在家里等你。”
李容俊走了,巴虎让人牵了一匹马给单青云,单青云跃身上马,东祁嗅了嗅,问道:“你喝酒了?”
“今日睿王爷请我赏歌舞,喝佳酿,走吧,我也去感谢感谢他。”
整只队伍浩浩荡荡挺进皇宫,在三阳宫前停下脚步,三阳宫大门紧闭,三排廊柱皆有士兵把守,最下面一层都拔出刀来,警惕相对。
东祁喊话道:“陛下,兄弟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陛下身边奸臣当道,百姓民不聊生,兄弟愿手刃奸臣,清君侧,正我朝廷不正之风。”
三阳宫先是沉默,随后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清君侧?好一个清君侧啊……不过是一场成王败寇的游戏,你们哪里来这么多的冠冕堂皇?”
“睿亲王,你已是强弩之末,本王劝你投降,以免伤及无辜。”
“本王,不是败给了你,是败给了没有伯乐,又不遇贤良!上天,终究是亏待了我!”
三阳宫里,忽然没了动静,东祁带领的军队向前一步,宫里的禁军也只敢退后一步,就这么走了三步,里面又传来一声凄烈的呐喊声,随后,三阳宫的宫门从里面打开了。
小皇帝的龙袍上沾了一条鲜血印子,从肩膀斜到腰部,裙摆亦是被血染红,他沉着吩咐道:“禁军丢开兵器,让皇兄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