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殿下,近来青云收到了一份帖子,是南国小王爷发来的,不知殿下可有耳闻?”
“我也收了,小王爷平日里也好收画,买到一些珍惜古品,就会请客鉴赏,只是这睿皇叔也太好说话了。”
“我见地点是在睿王爷的别院,这小王爷是与睿王爷交好?”
“也没那么好,小王爷不是北梁人,又有身份,在我们北梁自然是不能买地修宅院的,雍京这些个贵族世家多有忌惮,也没几个愿意替他张罗这事,唯有那个好脾气的睿皇叔,整日替别人做好事,自己吃暗亏。”
“睿王爷平日里本就好脾气,碰上李容俊那么狡猾的人,又如何抵挡得住。”
“我也和皇叔提过几次,拒绝这位小王爷,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可皇叔脾气太好,当着我的面答应得好好的,背后还是接了他李容俊的托付。”
“殿下也别替他担心,一来睿王爷干不出那等背国弃义的事,二来睿王爷也没什么权利在身,李容俊要做什么也很难从他身上下手。”
“你说得对,他欺负睿皇叔,也只能怪皇叔耳根子软,天生的毛病,我也不必替他瞎操心了。”
东祁继续看着手上大伙整理的资料,他将这几张纸上的东西重新抄成两份,一份是与世家沾点儿边的,一份是地方上来进考的,分别交给了应必简和冷时弘。
“你们二人,至少要在三试之前了解这些人的实力、人品如何,要紧的一些人,殿试前最好能在留园见上一面。”
他们二人都点点头,说明白了。
在隐庐忙活好一阵儿,天色就暗了,秦妈妈走到院里问吃不吃饭,东祁和应必简说不吃就走了,唯有单青云喊道:“劳秦妈妈多做两个菜,再去外面切半斤肉来吧,我馋了,想与时弘兄和小侯爷喝两碗葡萄酒。”
冷时弘变得有些紧张兮兮,却没拒绝,虢越反正一如既往地不说话,却也没甩脸子走人,单青云这心就放下了一半。
“好,我给你们做来。”
秦妈妈往前院一去,单青云便把如意喊了回来,附耳轻声说道:“今晚你把秦妈妈灌醉,明日赏你两颗金豆子。”
如意一听,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欢呼雀跃着追随秦妈妈往前面买菜去了。
单青云回头往后院走,冷时弘和虢越便不懂她什么意思,冷时弘呆呆问道:“又不吃了么?”
“后院东厢房有铺盖,去那里吃,我要是喝多了,也得找个有床的地方睡觉啊。”
两人听闻觉得有道理,就跟着单青云到了后院东厢房,房里的圆桌中心放了一个烛台,单青云刮了火折子点上火,房间里其他的烛台一概不管,这屋里便不大明亮,只照得脸上暖光。
秦妈妈没多久就摆了一桌子菜来,又拿了两坛子葡萄酒放在桌上,坛子打开,满屋子都飘着酒香,单青云捧着坛子,先倒了三碗酒。
“这第一碗酒,我先干为敬,我谢过二位这些日子帮扶。”
单青云咕噜咕噜一碗喝干,食指勾着碗沿亮出空碗。
冷时弘这些日子本就心有郁结,想着借酒消愁,也端着碗,壮士断腕似的,仰头就喝光,喝完拢着袖子擦了擦嘴。虢越也是拿起碗就喝,不过吞咽细缓,慢慢喝光。
单青云见他们喝干净了,捧着坛子续酒,续完又端着碗说道:“今后,就不劳烦二位帮忙了。”
冷时弘、虢越表情都一楞,冷时弘急道:“青云,你说这话,也太伤人心了。”
单青云把碗“咚”地一声放下,说道:“你们这动不动就闹别扭,话也不说,殿下问我怎么回事,我怎么说?一看咱们都跟小孩似的,殿下又怎么放心将大事交给我们?本来秋试打算让你们当副手,这下可好,又得重新物色人选。”
“青云,我和虢越,并没有什么事啊……”
虢越眉眼一抬,突然好似事不关己似的,呆坐在一旁袖手旁观。
单青云假意嗔怪起来,说道:“不能共事也是你说的,没有事也是你说的,你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啊?”
“我……我……”冷时弘我了半天,没说出半句话,单青云便又问道:“如今秋试在即,你们二人,能不能冰释前嫌,共同扶持六皇子?”
冷时弘那一碗葡萄酒也渐渐上了头,嘴里喃喃道:“本来也没有嫌……”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再反悔了!”
冷时弘在似晕非晕之间好像中了什么圈套似的,只见单青云一把站起来,双手端着酒碗说道:“这一碗,就敬你们和好如初吧。”
虢越立马拿起碗就和单青云“叮”地一声碰了一下碗,然后两个人咕噜咕噜仰着天又喝了个干净,喝完以后四只眼睛盯着冷时弘,冷时弘便也急急忙忙站起来,又喝一碗。
单青云眼色极快,冷时弘刚一喝完,她立马又满上三碗,说道:“这第三碗,就敬咱们秋试,能事事顺利,一鸣惊人。”
单青云咕噜咕噜先干为敬,虢越又在一旁附和,冷时弘在单青云各种各样的祝酒词下,不知不觉喝了好几碗酒,喝到满脸通红,甚至听到了生辰愉快这等离谱至极的祝酒词,最后冷时弘倒在圆桌上呓语:“来,再喝。”
虢越的酒量也差不多了,一手撑着脑袋,似睡非睡,眼神也微微有些涣散。
单青云虽通身发热,脑子却还清醒,她知道是时候了,把酒碗放下,慢慢起身往外走,走到虢越身边停了下来,弯下腰在虢越耳边轻轻说道:“小侯爷,心若是迈不出去,身体先迈出去也是可以的,身体迈出去了,心也就跟着出去了。”
虢越听了这些话,黑漆的眼眸突然聚拢,酒似乎醒了大半。
单青云慢慢走出去,在门口将两扇门关上,背靠着门发了一小会呆,让夏末的凉风吹醒些酒意,酒味散了一大半,她自顾自地笑了一声,便向前院走去,寻如意回家。
到了前院,寻着如意那“秦妈妈,再喝一杯”的声音,单青云找到了秦妈妈的卧房,只见秦妈妈已经一胳膊横在桌上,脑袋枕着胳膊不醒人事,如意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拿着筷子夹着牛肉往嘴里塞,嘴巴周围一圈发亮的薄油,看来不仅喝了不少,还吃了不少。
她不禁回忆起那年刚到道府,应酬总不敢去,不去有些事情就不知道,总被人糊弄,她只好在家里练酒,一人饮酒又实在无趣,便拉着如意便陪她一起喝,喝多了有些忘形,勾着手喝,抱着喝,猜拳喝,什么花样都玩上了,两个女孩胡闹一整夜,早上在屋里歪七竖八地什么地方都倒过,有如意这么个活宝,她活得轻松多了。
“吃饱了没有?吃饱了要回家啦。”
如意尚未放下筷子,嘴里的东西还在嚼,“嗯嗯嗯”地不知道说什么,吞咽下去以后,才清清楚楚说道:“我先把秦妈妈放到床上去吧。”
“我来帮你。”
她们两个人把秦妈妈扶到床上躺好,盖上薄被,又将房里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就往后门走,路过后院的时候,突然东厢房里传出一声奇怪的嘤咛,如意猛一回头,傻傻问道:“什么声音?”
“没什么,大约是野猫在叫唤,我们快走,我好困了。”
单青云疾步往外走,如意虽满脑子疑问,也只能老老实实跟着小跑追去,她们从后门小巷走百花楼到门口,傅小宝牵来马车,一闻身上的味道,就问道:“如意姐姐喝酒了?”
如意眉飞色舞地说道:“秦妈妈酿的这个酒,可好喝了,等她最后这些葡萄酿完,也给你讨一坛子去。”
傅小宝咧嘴笑道:“那就谢谢如意姐姐了。”
单青云受了一阵凉风,催促道:“快上车吧,早些回去睡觉。”
次日,单青云照常上值,临近中午收到了差堂院冷时弘传来的一封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多谢,青云。
单青云嘴角上扬,将这信收好在袖兜里,回头得让如意收好,将来有时节,可以拿出来在时弘兄面前笑上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