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希望,陛下将这一式两份的协议早日盖章定论,一份交给东祁,让他先回北梁去军营找沙将军,恕青云直言,晚了沙将军动作起来,只怕这协议想执行都执行不了了。”
“若沙将军见此协议,举兵进犯,朕岂不是中了你们的计?”
“陛下,青云尚在南靖,若沙将军作此决定,陛下就将青云凌迟,吊在北梁军营看得见的地方,日日风吹日晒即是。”
“当真?若真有那一日,朕是不会因为容俊而心慈手软的。”
“陛下放心,青云敢说这样的话,必然就有这样的把握,沙将军不是傻子,谁能安邦治国,谁是祸国乱民,他心里清楚得很。”
南靖皇帝微微敛起眼神,重新打量了一番单青云,第一次见面,敢如此直言进谏,又豪言壮阔的女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着,难怪李容俊不停夸赞她是天下第一奇女子,他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如何笃定,朕一定会答应你?”
单青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遂而答道:“此时,南北两国既不是乱世,又不是必战之时,该平和的时候何必引战?天下百姓难得几年太平日子,陛下是位仁君,本就有仁心仁德,青云不过当个引线,引陛下积个安定之功罢了。”
南靖皇帝终日受人夸赞,阿谀奉承之词听得耳朵都能磨出茧子来,可不知为什么,这个宝性禅师的关门弟子说出来的话,他十分受用,竟然有几分相信是真诚的。
“现在论功过为时尚早,把北梁质子送到军营之事,朕会安排好,这协议你按朕的要求改好再送来吧。”
“外臣遵旨。”
李容俊见他们商量完,这才敢放心说话,“国事说完了,是不是该说说家事了?”
“臭小子,之前多少蕙质兰心的世家女子引你瞧一瞧,你都一概推辞,现在终于乐意成家了?”
“皇兄这话可说得不对,弟弟可是一直乐意成家的,这不是得等一个天生注定的良人么。”
“北梁路途遥远,快马加鞭去提亲,来回也得三个月,你就继续等着吧。”
“那总不能干等着,边办边等也不耽误。”
单青云见李容俊急起来恨不得明天就要成亲了似的,虽然不忍心,还是得泼他一盆冷水,“婚事,是不能大操大办的,我们要回北梁一趟将诸事料理妥当,还是在府里内院拜个堂就好吧……”
李容俊听到此话,心里凉了半截,“那怎么行,娶媳妇可是大事,总不能贤亲王娶亲,中州京城竟然无一人来赴宴吧?”
单青云没有答他的话,她这身份暂时是不能昭告天下的,不然回北梁她可就没有立场可以动睿王爷和东怀了。
“皇兄……你也觉得如此。”
南靖皇帝思考一二,说道:“你便委屈些,等国事定了,朕再给你补一场宴席如何?”
李容俊“哎”地一声坐在石凳上,叹气道:“成个亲还要偷偷摸摸的,这从古至今,再没有比我更委屈的王爷了吧。”
“朕会好好补偿你的。”
李容俊虽然委屈,听到南靖皇帝这句话,便也只能应承下来,“那臣弟就先记下了,这份补偿,皇兄可不要食言。”
“君无戏言。”
南靖皇帝在李容俊这里喝酒喝了一个多时辰才走,更深露重,李容俊牵着单青云入自己房里安歇了。
南靖皇帝对此事并不马虎,没过两天就支了一小队人马去碧兰谷,让东祁随他们乔装成过境商旅绕道去找沙将军,单青云得了他们出发的日子,亲自到碧兰谷送行。
东祁与她在别院门口停驻,单青云将两封信交给他,说道:“这一封信,你带给沙将军,他看了信,这事就有四分,另一封信你交给巴虎,有巴虎在一旁劝说,这事就能成七分。”
“还少了三分是何故?”
“还有三分,在你,如何让沙将军相信你有治世之才,能够效忠,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你不一起走?”东祁疑惑道。
“你我都走了,回到北梁,又在北梁军队里面,若你是南靖皇帝,你会如何?”
“那你这意思,也不打算回北梁了?”
“回,不过还需要些日子。”
“多久?”
“快则半年,慢的话,也不会超过一年吧。”
“我要在边境呆多久?”
“殿下,青云可不是神仙,这句话,你还是问问你自己吧。”
东祁收回眼神,回头拉起了白马的缰绳,踏上马镫,一跃而上,他安坐于马上,俯视单青云许久,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只留下了两个字,“保重。”
“保重。”
一行伪装的商队渐渐远去,单青云看着他们渐渐化为黑点消失,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回家的路,已经开始了。
除了将东祁送回北梁,南靖皇帝过两天又在朝上宣布遣一队外使前往北梁探望质子,明面上是探望质子,实际上还担负着去单家提亲的任务,李容俊特意告诉单青云,让单青云写一封家书,她提起笔来,却不知道写些什么。
她在书房拿着笔发呆,南昊突然闯了进来,撒娇道:“这都好几天了,你怎么不见人影,看都不来看我一眼。”
单青云刚好什么都写不出来,索性将笔放下,和南昊坐到了窗边的圈椅上,说道:“这几天事太多,太忙,忘了水榭还有客人了。”
“你忙什么?”
单青云笑道:“你要给我做嫁衣的事,还没忘吧?”
南昊惊喜得从椅子上跳起来,问道:“这么快就定好亲了?”
“左右不过这半年的事了,你可来得及?”
“来得及来得及,不过我的东西都在公主府,手里没有工具,想做也做不好。”
“难不成,你还不打算回家?”
南昊又坐回来,弯腰驼背毫无精神,“我怕她不让我进家门。”
“不是说了让你负荆请罪,你背着荆条跪在她屋门口,她若不心软,那就不是你亲娘了。”
“你说的这法子,真的可以?”
“你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你且试一试,不行我再给你另想法子。”
南昊一听有人给他出谋划策,有条有理的,顿时就有了信心,“好,那我就信你一回。”
南昊茶都没来得及喝又走了,出去就喊蓝衣给他准备荆条去,单青云等他走了,突然就来了灵感,回到桌案前,提起笔写下了几个字:他国之缘,明媒正娶,回门之期,指日可待。
待墨渍干了,单青云将信收入到单家惯用的那信封里,她相信父亲看到这信,便能明白她万千心思了。
晚上李容俊回来看到饭桌上没有南昊,喜道:“那小子终于走了?”
单青云笑问:“你就这么不待见他?”
“整日在我府里晃悠,白吃白喝的,谁能喜欢?”
“堂堂南靖贤亲王,多养一个闲人都养不起?”
“养你可没问题,养他我就不乐意。”
两个人玩笑话说完,就准备动筷子了,李容俊刚拿起筷子又放下,说道:“说起来,最近还真有一件事让我担心这小子。”
“又有什么事?”
“我之前不是说过,南昊曾被人辜负么?那人要回中州京了。”
“既是被辜负,南昊岂能不明白痛处,若还被人牵动心思,那就是活该受苦了。”
“那人是南昊青梅竹马,叫赵旭,也是从小以为南昊是个女孩儿,一朝识破,就躲到渝州管织造去了,这回也没听说有升迁,怎么就突然回来了。”李容俊突然抬了抬头,说道:“这个赵旭,算来也该娶媳妇了……”
单青云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如此,这两人还是不见面最好。”
李容俊发起了怔,喃喃道:“这可不大妙啊。”
“南昊正忙着帮我做嫁衣,或许没工夫关心他人。”
他们在屋里准备吃饭,突然外面传来如意咯咯的笑声,夏天这花厅里四周的窗户都开着,单青云寻着声音往外看,正好看到如意对着摔倒在地的傅小宝,笑得前俯后仰,她也随着那笑声微笑起来。
“你笑什么?”李容俊问道。
“我在想,也许这府里,可以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