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明媚的日光似缕缕金纱,悠悠地洒落城郊。错落有致的屋瓦在日光轻抚下,仿若被镀上一层暖光,勾勒出如梦似幻的轮廓。就在这片如诗如画的景致里,孟尘住进了城外的庄子。从踏入庄子的那一刻起,他便仿佛置身尘世之外,与喧嚣的外界彻底隔绝。紧闭的房门、堆积如山的书卷,以及摇曳闪烁的烛光,构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为了能在即将到来的科考中崭露头角,光耀门楣,他每日都沉浸在书海之中,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一日,庄子里处处弥漫着生机与温情。林悦心系庄上众人,特意前来探望。与此同时,孟尘放下手中泛黄卷边的书卷,提起木桶前往井边打水。微风轻拂,吹得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被庭院角落一抹娇小的身影吸引。只见一个小女孩静静地伫立在杏花树下,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花枝,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刹那间,孟尘的心脏猛地揪紧,脚步也瞬间僵住,水桶里的水因他的震颤泛起一圈圈涟漪。那小女孩的眉眼轮廓,像极了多年前在茫茫人海中走散的妹妹。他嘴唇微张,刚要迈出脚步上前询问,诸多念头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心中满是纠结,生怕自己的唐突举动,会惊吓到这个孩子。
林悦沿着曲折幽深的回廊,来到孟尘的住处。一推开房门,淡淡的书香便扑面而来,孟尘正在桌前伏案疾书。见林悦到来,他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林悦嘴角上扬,露出和煦的笑容,目光柔和地问道:“这段时间,学业进展得如何?”
孟尘神色恭敬,言辞中满是感激:“承蒙县主关照,此处静谧清幽,实在是求学的绝佳之地,我心中感恩不尽。” 顿了顿,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对了,我时常在庄上见到素娘母女,她们究竟有着怎样的来历?”
林悦柳眉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原本温和的目光多了几分敏锐。她深知孟尘向来专注于学业,绝非热衷于打听八卦之人。此番主动询问素娘母女的事,必定另有隐情。沉吟片刻,林悦开口问道,语调轻快却暗藏关切:“平日里不见你对旁人的事上心,怎么突然问起素娘母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孟尘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脸上浮现出一丝赧然。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犹豫片刻,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我在庄上打水时,碰到个与我失散多年妹妹极为相像的小女孩。那孩子是素娘的女儿,我想着…… 说不定能从她们那儿寻到妹妹的线索。” 说罢,孟尘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又夹杂着些许不安,紧紧盯着林悦,似是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希望。
于是,林悦带着孟尘向素娘的院子走去。不远处,素娘带着女儿坐在屋檐下,专注地刺绣,阳光洒在她们身上,勾勒出温馨的轮廓。
“孟公子,来这边坐。” 林悦指向石凳,又朝素娘那边扬了扬下巴,“看到吗?她们母女就在那里。”
这时,老管家路过,听到对话,笑着搭腔:“孟公子有所不知,素娘母女的双面绣,那叫一个绝!就说素娘前阵子绣的《鸳鸯戏水图》,绣面上的水面波光粼粼,鸳鸯的羽毛细腻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旁人见了,都赞不绝口。”
小翠在一旁点头,补充道:“一点不假!上个月我们到杭州城,有位老板瞧见素娘的绣品,当场就想高价购买,当时大小姐并没有把绣品卖出。”
负责庄子日常事务的张嫂端着茶水走来,连忙说道:“确实!这母女俩不仅手艺好,还特别上心,每一针都饱含心血。我们都心疼她们这双巧手,重活累活从不让她们沾边。”
孟尘饶有兴趣,目光再次投向素娘母女,只见小女孩正屏气敛息,认真地跟着素娘穿针引线。“双面绣细分起来,门道可不少。第一种是双面绣,需在同一块底料正反两面绣出不同颜色图案,不仅两面色彩不能相互干扰,针脚还得藏得严严实实,做到两面异色分明,衔接处浑然天成。第二种叫双面异物绣,正反两面绣出不同物象,针法和色彩或同或异,这要求绣工对不同物象的形态、特征了如指掌,才能在一幅绣品里呈现两个主题。再者是双面三异绣,也叫‘双面全异绣’,在透明底料正反两面绣出形象、构图、针法全然不同的两种物象 。最后是乱针双面异针绣,运用乱针绣技法,以线为墨、以针作笔,在同一块底料上,针对同一图案,正反两面用完全不同针法绣制。”
林悦眼中闪过惊奇,小翠更是惊叹道:“孟公子,你也太厉害了吧,对双面绣竟如此了解。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孟尘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头,声音略带苦涩:“小翠姑娘过奖了。我家祖上本是苏州赫赫有名的双面绣世家。曾经,有位官人觊觎我家独特的双面绣技法,逼迫父亲交出。父亲宁死不从,称这是家族世代传承的技艺。没想到,招来横祸。11 年前,父母惨遭毒手,妹妹也下落不明,家族就此衰败……” 孟尘越说越激动,眼眶泛红,声音也微微哽咽起来。
林悦听闻,瞳孔骤缩,与小翠对视一眼后,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凝重:“小翠,记得册子曾写过,当时素娘被卖到夫家时,才 8 岁左右,右踝关节上有颗绿色的痣。” 这话如一颗石子,打破了原本微妙的平静,孟尘浑身一震,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
“或许…… 素娘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孟尘声音发颤,急切地就要朝素娘奔去。林悦一把拉住他,神色冷静:“孟公子,先别冲动。仅凭猜测就贸然相认,万一有误,反倒伤了大家的心。” 孟尘这才如梦初醒,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起。
四人商量一番,决定先从小翠口中的册子入手。那本册子详细记录了素娘入庄的经过和一些身世信息。小翠匆匆跑去取册子,片刻后气喘吁吁地回来,将册子递给林悦。林悦翻开册子,逐行查看,目光定格在一处:“素娘被卖入夫家时,右踝关节上有颗绿色的痣。”
孟尘听闻,眼眶瞬间红了,声音激动得变了调:“我妹妹小时候,右踝关节上也有一颗绿色的痣!而我右踝关节同样有一颗,当时父母还说,我们兄妹不怕走散,两人有这颗绿色痣,就算走散了也能相认。这绝不是巧合!” 话落,他再也按捺不住,大步朝素娘走去。
此时,素娘正低头穿针引线,小女孩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孟尘的脚步在距离素娘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姑娘,能否让我看看你的右踝关节?” 与此同时,孟尘迅速挽起自己的裤脚,一颗色泽分明的绿色痣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素娘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但在看到众人凝重又期待的神色,以及孟尘右踝关节上的痣后,脸颊微红,犹豫片刻,轻轻挽起右侧裤脚。孟尘定睛一看,一颗绿豆大小的绿色痣赫然在目,形状、色泽与自己的痣极为相似,与记忆中妹妹右踝关节上的痣分毫不差。刹那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妹妹,真的是你!我找了你整整 11 年!”
素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绣针 “啪” 地掉落。这些年,她无数次在梦中寻找亲人,如今真相突如其来,让她一时难以接受。小女孩见状,紧张地抱住素娘:“母亲,怎么了?” 素娘回过神,泪水夺眶而出,颤抖着扑进孟尘怀里:“哥,真的是你……”
庭院里,阳光依旧明媚,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刻,失散多年的亲人终于团聚,过去的阴霾在亲情的光芒下渐渐消散。众人围在素娘母女身边,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孟尘紧紧握住素娘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久久不愿松开 。
不远处,叶莹正与璃月在回廊中漫步闲谈,忽然听到这边庭院传来一阵激动的喧哗声。叶莹柳眉轻蹙,疑惑道:“璃月,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过去看看。” 璃月点点头,两人脚步匆匆,沿着曲折的回廊朝着声音的源头赶去。
待她们赶到时,只见孟尘和素娘相拥而泣,周围众人脸上都挂着欣慰的笑容。林悦看到叶莹和璃月,便走上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叶莹和璃月听闻,眼中满是惊喜与感动。
叶莹快步走到孟尘和素娘面前,双手交叠在胸前,真诚地说道:“孟公子、素娘,恭喜你们!历经多年,终于找到了彼此。这份跨越漫长岁月的团聚,实在太令人欣喜。” 璃月也在一旁不住点头,笑容满面地说:“是啊,这是上天眷顾,往后你们一家人便能团团圆圆,再不用饱受分离之苦。”
说罢,璃月从袖中取出一方做工精美的丝帕,递给素娘,温柔说道:“素娘,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坏了身子。”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孟尘和素娘抬起头,眼中虽还噙着泪花,脸上却绽放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