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炫的瞳孔突然收缩。他看见自己左臂的饕餮纹正在与妹妹手中的青铜钥匙共鸣,那些青铜锈迹在暴雨中脱落,露出底下篆刻的“咸亨元年”四字。这分明是父亲生前锁在铁盒里的文物钥匙——当年钢水事故前夜,父亲突然冲进火场抢救的,正是这把钥匙!
“哥!”妹妹的幻象突然变得清晰,脖颈处的勒痕渗出黑血,“钥匙在…”话音未落,红衣女人的脐带突然绞住她的喉咙。李炫的左臂胎记爆发出刺目青光,饕餮纹化作实体咬断脐带,却在触碰到钥匙的瞬间,整个时空开始剧烈震颤。
地面裂开巨大的青铜齿轮,每个齿缝里都嵌着不同年份的日历。李炫看见2015年8月28日这个日期正在渗血——正是妹妹溺亡那天。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这个齿缝时,时空突然倒转。
灼热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李炫发现自己站在老钢铁厂的冷却池旁,十岁的他正抱着三岁的妹妹喂冰淇淋。远处车间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浓烟中冲出个浑身着火的身影——那是年轻时的父亲!
“快跑!”李炫想提醒过去的父亲,喉咙却像被水泥封住。他看见十岁的自己抱着妹妹躲进更衣室,却不知道妹妹的碎花裙摆上,沾着一片暗青色的青铜碎屑。
李炫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那是父亲临终前三天,带他去废弃钢铁厂时见过的物件。当时熔炉里翻滚着橙红色铁水,父亲突然抓起操作台上的钥匙,发疯似的要往钢水里扔,但是最后还是塞回了他的手中。
“记住!”父亲当时的嘶吼声在暴雨中重现,“这把钥匙绝对不能现世!”
“八号高炉…”李炫突然吐出这个陌生词汇,舌尖尝到铁锈的腥味。记忆如同被钢钎撬开的铁水包,滚烫的真相倾泻而出:2009年父亲在钢铁厂事故中抢救出的根本不是生产日志,而是本该随青铜器熔化的祭祀密钥!
红衣女人的旗袍下摆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布满青铜锈迹的小腿。她怀中的襁褓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啼哭,数百个微型青铜铃从婴儿口中喷出,在暴雨中组成悬浮的星宿图。
“你终于想起来了。”女人的声音变成男女混响,腐烂的指尖轻轻点向李炫眉心,“那把钥匙本该在2009年9月3日彻底融化,是你父亲用七条人命换来了这个错误。”
李炫的视网膜上浮现出地狱般的画面:滚烫的钢水包里,七具穿着防护服的躯体正在挣扎,他们的安全帽在1600c高温中汽化,而父亲浑身冒着青烟,将青铜钥匙塞进自己灼伤的手臂——正是后来形成饕餮胎记的位置!
“所以你们就杀了我妹妹?”李炫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节发出爆豆般的声响,饕餮纹顺着脖颈爬上脸颊。他盯着红衣女人腹部连接的七个自己——那些尸体脖颈上都缠着妹妹溺水时的同款水草,最年轻的替身甚至穿着初中校服。
“现在还要赶尽杀绝?”李炫的声音带着金属震颤,左臂上的青铜液体凝聚成环首刀。刀身浮现出饕餮噬鬼图,刃口流转着暗红色的钢水光泽。
红衣女人突然尖笑起来,旗袍上的盘扣崩飞成青铜碎片。她的胸腔像检修舱门般向两侧打开,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阵列。那些黄铜齿轮上刻满生辰八字,李炫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三个不同年份的齿轮上交汇。
“这才是真正的替身簿。”女人染着朱砂的指甲敲击齿轮,发出催命般的滴答声,“从你父亲私藏钥匙那刻起,你们全家的命格就刻进了幽墟的报时器。”
暴雨突然变成滚烫的钢水雨,李炫挥刀斩断袭来的青铜锁链。刀刃与锁链碰撞迸溅的火星中,他看到了2009年9月3日的真相——父亲根本不是事故受害者,而是亲手打开了八号高炉的泄压阀!
那天的监控画面在火星中闪回:父亲用青铜钥匙插入控制台,泄压阀喷出的钢水吞没了七名工友。而本该在1600c熔化的钥匙,在钢水中泛着诡异的青光,父亲戴着石棉手套将它捞出时,钥匙表面浮现出饕餮纹路。
“明白了吗?”红衣女人的声音突然变成父亲临终时的喘息,“当年我选择用七条人命封印钥匙,现在轮到你来选择——用你妹妹的魂魄重铸封印,还是让饕餮吞掉整个世界?”
李炫的刀锋突然停滞在女人眉心。他看见七个替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2015年加油站爆炸是因为油箱里爬出青铜甲虫;2018年地铁事故时轨道上浮现甲骨文;每个意外死亡现场都出现了这把青铜钥匙的虚影。
最刺痛的记忆来自妹妹溺亡那天——八岁的小满被水草缠住脚踝时,手里攥着的彩色鹅卵石突然变成了青铜钥匙的复制品。
“你们用钥匙做诱饵!”李炫的瞳孔变成竖瞳,环首刀迸发出龙吟。刀光斩断女人腹部脐带的瞬间,七个替身如断线木偶般坠落。但那些尸体在接触地面的刹那,竟全部睁开了流淌钢水的眼睛。
红衣女人的身体开始解体,青铜零件暴雨般砸向地面。她的头颅悬浮在半空,机械般地念诵:“申时三刻,饕餮睁眼;戌亥之交,妖鬼…”没等说完,李炫的刀尖已经刺入她眉心镶嵌的青铜罗盘。
时空在刹那间静止。
刀尖刺入青铜罗盘的刹那,李炫的视网膜突然镀上铜锈般的青绿色。当金属碰撞的余韵消散时,他的耳膜里灌满了雨声。左臂胎记的灼痛感还停留在皮肤表层,眼前却是栖凤里704室紧闭的防盗门,门缝里渗出的沥青状黑雾正在缓慢退去。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暴雨冲刷着屏幕上的裂痕。李炫解锁时发现指纹解锁区结着层青铜锈,通话记录里最新一条显示:2024年8月18日18:47,通话时长00:00:00——正是昨日此刻。
“叮——”
外卖软件突然弹出血红提示:“订单超时,违约金-50,000元”。李炫猛地抬头,704室的门牌在暴雨中扭曲成饕餮纹样,门框两侧的春联褪色成惨白,墨迹化作锁链状的符咒垂落。
他突然意识到保温箱还挎在肩上。掀开盖子的瞬间,五份猪脚饭的塑料盒正在霉变,青黑色菌丝在米饭间游走成甲骨文字符。最底层的餐盒盖子上,妹妹用蜡笔画的太阳人正在融化,蜡油渗入塑料膜形成“咸亨元年”的篆体。
暴雨突然变得粘稠。李炫转身狂奔时,巷道的石板路在脚下泛起涟漪,每个水洼都映出不同年份的自己——2015年抱着妹妹遗物的少年,2021年在殡仪馆签字的青年,此刻正在奔跑的外卖员。所有倒影的脖颈都缠着青铜锁链,链条尽头消失在704室的门缝里。
李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转身冲出了704室,骑上电动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暴雨中,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模糊了视线。他的心跳如鼓,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妹妹的声音和红衣女人的话。
几分钟后,出租屋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当他冲上楼梯时,发现每级台阶都浮现出父亲工牌上的钢印,生锈的铁栏杆上凝结着暗红色的钢水珠。
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推开门的瞬间,他感觉屋内的空气异常粘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
出租屋的霉味比往日更重了,墙角的菌丝网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他扑向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手指触到父亲遗物盒的瞬间,抽屉深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
“哗啦——”
五条青铜锁链突然从抽屉缝隙钻出,死死缠住他的手腕。锁链末端连接着不同年代的病历本:2015年急性肾衰竭、2018年交通意外、2024年心脏骤停…泛黄的纸页上,死亡日期正被暗红血渍逐个篡改。
“砰!”
胎记处的饕餮纹突然睁开兽目,暗金瞳孔射出光束。锁链在金光中熔断,遗物盒自动弹开。
“找到了!”李炫心中一喜,将青铜钥匙拿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霉斑墙面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送餐路线图。那些他跑过千万次的街道正在重组,最终拼凑成二十八星宿的形状。角木蛟星位与他左臂胎记重合的刹那,手机自动跳转到“阴司功德部”的转账界面。
“账户余额:-9,999,999元冥币”
红衣女人的冷笑从扬声器传出:“每花一元冥币,就有一个替身替你死。现在,轮到你自己当替身了。”
李炫攥紧钥匙,手上的伤口瞬间崩裂,血流到钥匙上,他的视线瞬间分裂成七个视角。他看见:
2015年的自己正在手术台挣扎,医生手持骨锯切开他的脊椎;
2024年的暴雨夜,红衣女人坠楼时裙摆翻卷出饕餮纹路;
更遥远的时空裂隙里,父亲在红星机械厂熔炉前跪拜,将沾血的青铜器投入沸腾钢水…
窗外传来纸钱燃烧的噼啪声。李炫扑到窗前,看见九个穿着外卖制服的纸人正沿着消防梯攀爬。它们的工牌在夜风中翻转,每一张照片都是不同年龄的自己。
第一个纸人破窗而入时,钥匙柄的饕餮纹突然活了。青铜兽首顺着李炫的手臂攀附而上,在他肩头化作狰狞的刺青。纸人的利爪划破他脖颈的瞬间,饕餮张开血盆大口,将纸人连同工牌上的死亡日期一起吞噬。
“咔嚓——”
2015年的死亡记录应声碎裂。李炫感觉左肾处的隐痛突然消失,胎记蔓延出新的纹路——囚牛、睚眦、嘲风…龙之九子的图腾正在他皮肤上逐个苏醒。
剩余八个纸人发出高频尖啸,化作青铜棺材将他围困。棺盖上浮现出血字:含嘉仓第七窖,永徽三年封存。李炫手中的钥匙突然发烫,饕餮纹与最近一口棺材上的封印产生共鸣。
钥匙插入棺盖的瞬间,李炫看到了武德二年的长安。含嘉仓地窖深处,九个青铜瓮正在封印饿殍的怨气。术士将饕餮血融入守仓人血脉,那些暗金纹路与他左臂的胎记如出一辙。
“原来…”李炫的喃喃自语被时空裂缝吞没。再睁眼时,他站在盘龙湖隧道b2层的祭坛上。红衣女人的本体被九条青铜锁链禁锢在阵眼,腹部裂口连接的脐带另一端,赫然是沉在湖底的妹妹。
殡葬店老头从阴影中走出,手中的朱砂笔正在滴血:“血月倾天,幽墟临世,敢问诸天神佛,可斩得断这三千因果?这轮回道上的无常簿,究竟谁人执笔?\"
话音未落,隧道穹顶突然塌陷。九个不同年龄的李炫从裂缝中坠落,最年长的那个浑身尸斑,将青铜棺狠狠砸向祭坛:“他才是替身!我们是本体!”
饕餮图腾在李炫背后完全展开,龙之九子化作实体与尸变的自己厮杀。钥匙在混战中插入祭坛核心,二十八星宿图逐一亮起。红衣女人的封印解除瞬间,妹妹的魂魄化作流光融入他的胎记。
“哥,水底好冷…”
九个尸变的自己同时扑来。李炫握住钥匙,任由饕餮纹吞噬左臂血肉。当兽首完全化为青铜实体时,他看到了所有时间线的终局:
要么成为新的幽墟守尸人,要么用饕餮吞噬所有因果。手机在这时响起《最炫民族风》,站长骂声传来的瞬间,李炫笑着将钥匙刺入心脏…
(血月光芒吞没祭坛,新的轮回在废墟中悄然开启)
“叮——”
(留下来)悠悠地唱着最炫的民族风,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我知道)。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留下来)……
来电显示是“驿站站长”。
手机在布满水渍的床头柜上震动着转圈,屏幕裂痕里渗出的蓝光映亮天花板的霉斑。李炫蜷缩在潮湿的被褥里,左臂胎记残留着灼烧般的隐痛。第十三次震动时,他终于摸索着按下接听键,指腹触到按键上凝结的铜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