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郊区,西云殡仪馆。
赵启明的遗体已火化完毕,骨灰寄存在第七排左侧灰格里。殡仪馆的大厅依旧弥漫着焚香的味道,空气冷硬,像玻璃般容易碎裂。
赵启明的妻子徐琳静静站在墙边,双手交叠,面容平淡。
程望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站在斜对角观察她神情。这个女人,三十六岁,供职于一家国企财务室,工作稳定,学历普通,婚姻十三年,无子。
资料里写得清清楚楚:“情绪控制良好,社交极简,生活规律。”
但这份规律,在婚姻的失控面前,是否曾有过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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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赵启明的笔记本、私人物品,您可以确认后签字。”雷涵递上清单。
徐琳扫了一眼,只挑出了一本旧相册,略有泛黄的照片上,是她与赵启明结婚时拍的合影,背景是一棵雪松。
“其他都可以丢。”她语气平淡。
“您不想要他剩下的东西?”雷涵追问。
“他对我早就没有感情了。”她没有讽刺的语气,却平静得令人发毛,“我早知道。”
程望终于开口:“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十天前。他下班回家洗了个澡,就出门了,说公司聚餐。我没问他去哪儿。”
“你为什么不问?”
“问了又如何?他会说实话吗?”她抬起头,目光毫无波澜,“他已经不属于我了。”
“你知道他和赵晓月的事?”
“我当然知道。”
“知道多久了?”
“快两年。”
空气停滞。
程望蹙眉:“你从来没提过。”
“因为我不想输。”徐琳低声说,“我嫁给他十三年,陪他创业、还贷、度过最难的时候。后来他升了职,外面女人开始围上来。赵晓月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眼里闪过冷光:“我不是不知道,但我不吵不闹,我冷处理。他对我生厌了,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吃饭睡觉;他不说话,我也不问。我们房间已经分开三年。”
“你一直忍着?”
“我忍,不代表我认输。我想看他最后会怎么收场。”徐琳笑了一下,嘴角却没动,“没想到,是这么个收场。”
雷涵记下关键字:“你对赵晓月有过敌意?”
“我不屑和她争。他们都不过是互相消费。我只是等——他什么时候玩够了。”
“你心里怨过他?”
“怨。”她咬了下嘴唇,“但没恨。”
程望接过话头:“所以你没有报复动机?”
她直视程望:“如果我想报复,我不会等他死。我会等他活着看着我离开,看着我过得比他好。”
她这句冷得像冰刀。
技术科恢复了赵启明办公电脑中一个被格式化的音频文件,时间戳为案发前三天。
内容为一段长达十八分钟的夫妻对话,声音背景应为家中客厅:
【赵启明】:你到底想怎样?
【徐琳】:我不想怎样,我只是看清楚了。
【赵启明】:你别用这副道德审判的语气跟我说话行不行?感情是感情,责任是责任。
【徐琳】:所以你把我当责任,把她当感情?
【赵启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徐琳】:你可以继续,但不要带到家里来。
【赵启明】:……你这是在威胁我?
【徐琳】:不是。我是提醒你,这房子是我的,户口也是我的。你要玩清楚规则。
录音到此中断。技术人员分析,疑为赵启明手动剪切保存,可能用于自保。
“她不是受害者。”雷涵喃喃道,“她在暗中掌控。”
“她不是凶手,但她绝对是这场悲剧的制造者之一。”程望不带情绪地说。
这段录音,为徐琳的人格描摹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她不是单纯隐忍的妻子,而是一个冷静、克制、清楚自己掌控力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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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月的朋友圈曾频繁出现她与赵启明的“旅行照”、“私密聚会”、“手写信”内容,但警方发现——
这些照片背景反复利用,手写信中内容格式雷同,且多次日期对不上现实行程。
雷涵做出研判:“这些内容,多数是赵晓月主动创造出来的‘情绪证据’,用于对外展现‘女主人’地位。”
“她是在争夺排位。”
程望分析:“她想通过‘公开占有’证明自己不是情人,而是伴侣。”
但赵启明的行为是两面派——对外否认,对内应付,未做断决,也未承诺。这种反复,让赵晓月越来越走向失控。
“她不是纯粹为爱动手,而是为尊严。”
“她要的不是赵启明,而是‘正妻的胜利’。”
案情新闻简讯发布后,评论区迅速发酵。
“出轨惹命案,又一个三角恋悲剧。”
“情人当正妻,原配成局外人?这才是真相。”
“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是权力的战场。”
网络舆论迅速撕裂,女性群体间分化明显。有人为赵晓月抱不平,认为她是被情感操控的牺牲品;也有人指责徐琳冷血,逼走了丈夫。
程望没有表态,只是对雷涵说了一句:“这不是法律能完全评判的战场。”
雷涵默然点头:“但我们只能依据证据。”
三天后,徐琳辞去国企职务,搬出原住所,在城区边缘租下一套公寓。
她留下了一张字条给警方:
“请不要再联系我。我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我只是想活在自己的安静里。”
程望看着那张纸,没有任何动作。他知道,这起案件所有人都没有赢家。
赵启明死了,赵晓月判了,徐琳走了。
每个人都付出了他们最不愿面对的代价。
而真相,从未有公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