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在青南市刑侦支队的办公楼窗户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程望站在窗前,左手夹着一支还未点燃的香烟,右手缓缓摩挲着桌上那叠发黄的卷宗。风从半开的窗缝中灌入,掀动桌边的纸页,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催促着他翻开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这是青南市刑侦支队接手“东岳街黑社会枪击案”后的第一个整天。
会议刚结束。所有队员散去,各自准备分头排查线索。而程望,却久久未动。他的眼睛紧盯着卷宗上的一个名字——“林致远”。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长的刺,穿透了时间的屏障,让他忆起那年尚未调入青南,初入警校的自己。
“程队。”副队长赵一鸣推门而入,打破沉默。
“嗯。”程望点头示意,低头合上卷宗,“调查进展如何?”
赵一鸣走近,声音低沉:“我们从东岳街案发地附近的监控中截取到了一段视频,有些奇怪。案发前五分钟,路口出现了一辆被遮挡车牌的白色商务车,车内有三人下车,神情警惕,事后迅速逃离现场。”
“有面部特征吗?”程望眉头微蹙,转身从烟盒中抽出那支早该点燃的香烟,却最终还是没点。
赵一鸣摇头:“都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身形与当年林家‘四虎’中的老二‘林飞’非常接近。”
程望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记得林飞,那是十年前轰动南省的“建昌黑帮枪击案”的头号嫌疑人,也是林致远的堂弟。该案因证据链断裂而迟迟未能立案,最终草草收尾。
“调南省建昌市警方的档案,所有与‘林家’相关的历史资料都要。”他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重新查清林致远的社会关系、出入记录、财务流动,尤其是近半年。”
赵一鸣应下,转身离去。程望坐下,点燃了香烟,吸了第一口,苦涩直冲肺腑。他知道,这起枪击案不会只是一起简单的地盘火并。它背后,一定隐藏着一股沉睡多年、但始终未被清除的黑暗势力。
他翻开电脑,调出青南近两年未破的重案列表,一项项排查。他想找到那个隐藏在线索背后的影子,一个过去曾笼罩整个青南地下的名字——“林家”。
……
当天傍晚,程望带队前往案发地东岳街实地勘察。
东岳街是青南市的老城区,街道狭窄,两侧多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红砖楼。居民以老年人为主,社会结构单一,便于隐藏一些“不引人注意”的非法活动。
“现场在哪里?”程望站在巷口,望着湿润的石板路问。
“就在前面转角,那家破旧茶馆门前。”副队刑侦高畅指着巷尾的铁门说道。
“案发时是否有居民听到枪响?”程望问。
“很多。”高畅点头,“但没人敢出门,都说听到几声沉闷爆响,以为是爆竹。”
“爆竹?”程望轻哼一声,“青南什么时候恢复放鞭炮了?”
高畅会意,立刻道:“正查周边是否有改装枪、消音器使用痕迹。”
程望走进茶馆门前,那是栋明显年久失修的二层小楼,门口两棵歪斜的桂花树掩映着挂着“老张茶馆”的招牌。屋里已空无一人,店主老张在案发当晚便“外出旅行”,至今未归。
“撬锁进去。”程望下令。
两分钟后,门锁被打开。昏暗的屋内布满烟尘,陈设简陋,茶具早已发霉,角落的灰层厚得足以看出这家店平日并无生意。程望的目光在桌底、墙缝、门后的每一处死角游走。
“队长。”法医梁辰在后院喊道。
几人赶到后院,只见一口古井边的水泥地被掀起一角,露出新的填补痕迹。梁辰蹲下轻敲地砖,“这里不对,有掩埋过的痕迹。”
程望蹲下,轻轻扒开表面泥土,灰白色的一角显露出来,是一块布料。他手上动作慢了半拍,心中却已明了。
“带工具来,挖。”他站起身,环顾四周:“这里,可能是他们弃尸、藏证的旧据点。”
十分钟后,土坑中现出一只长方形金属箱。程望让人戴好手套,小心打开——箱内,是一整套编号齐全的假警服、对讲机、扩音器,甚至还有一套伪造的搜查令公文模板。
所有人神情凝重。
这不是普通的黑帮火并,这是有组织、有计划、有层级的非法行动。有人在青南市长期经营、布局,甚至伪装成执法者,在城市的角落肆意活动。
“这说明什么?”赵一鸣低声说,“有人潜伏很久了,甚至早已渗透部分系统。”
“我们面对的,不再是单纯的亡命之徒。”程望目光深邃,“而是一群精于伪装、懂得反侦察、有背景掩护的‘老江湖’。”
他环顾现场,沉声下令:“立刻对老张茶馆上下层结构建图扫描,查是否有暗室通道;调周边五公里所有视频监控,锁定案发当晚异常车辆和人员;此外——”
他顿了顿,语气冷峻:“查清林致远所有曾经的同案人员,包括那些‘服刑期满’的,也一个都不能漏。”
众人齐声应下,忙碌的气氛如潮水般在这寂静的老街中涌动。
……
夜色降临,程望回到支队,坐在办公室,打开记录器开始整理案件线索。
1. 东岳街枪击案受害者三人,皆有涉黑前科,死前无明显冲突记录。
2. 案发点为“老张茶馆”,疑似黑帮联络点。
3. 茶馆后院发现疑似伪装执法工具,暗示该团伙具备渗透系统能力。
4. 林致远,十年前疑似黑帮核心成员,近半年行踪异常频繁,涉及多个地下赌场与物流运输线。
5. 同案人员林飞身影在监控中初步出现,疑似重新集结。
程望在屏幕前沉思,整个城市,仿佛正在某个他未察觉的角落里,慢慢苏醒一头熟睡的野兽。它的獠牙不再锋利,但却懂得藏匿与忍耐。
“他们——回来了。”他低声自语,仿佛宣告,也仿佛提醒自己:这场战斗,将比他预想的任何一次,都更难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