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没去告发,是因为自己性格软糯,缺乏那份勇气。可她又不禁在想,如果自己真的去告了,贺书声妈妈还会这般和颜悦色地跟自己说话吗?肯定不会,恐怕到时候恨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贺书声妈妈见倪岚不说话,便开始揣测起来:“你的意思是你还喜欢他,舍不得让他坐牢去,是吗?”
倪岚依旧低头不语。贺书声在她心中,确实有着特殊的地位,人长得英俊帅气,家庭背景更是高大上,一直都是她仰望的对象。但要说喜欢,她觉得还没到那个程度,只是内心深处对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
贺书声妈妈见状,说道:“真是一对冤家,既然你们俩都愿意,那就趁早把婚事办了,别等肚子大了再让人看笑话。”
贺书声在一旁接口道:“那您就给看着操办就是了。”
贺书声妈妈立刻瞪了他一眼,说道:“你闭嘴,我问你了吗?”
贺书声被妈妈怼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嘟囔道:“妈!跟你商量事,您至于吗?”
贺书声妈妈满脸嫌弃,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神情,说道:“我觉得很至于啊!老娘现在看着你就是不爽!”
贺书声无奈,只好站起身,说道:“好好好!我走,离得远远的,省得碍您的眼。” 说着,真的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贺书声妈妈又把目光转向倪岚,语气温柔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
倪岚仍然低着头,小声说道:“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书声妈妈接着说:“那你现在究竟想不想嫁给他?如果想嫁给他,我就开始给你们操办婚事。如果不想嫁给他,我可以给你一笔补偿,你说个数就行。”
倪岚还是沉默不语。说愿意嫁给贺书声吧,她心里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中间横亘着被强奸这件事,让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无法欢欢喜喜地答应下来,这话也实在说不出口。
说不愿意嫁给他吧,又并非她的本意,毕竟自己已经和贺书声有了那样的关系,不嫁给他又能如何呢?至于补偿,她从没想过,她也不是为了钱才走到这一步的。
贺书声妈妈见她不说话,又继续说道:“这可不是小事,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再说了,你也别勉强自己。”
倪岚低声怯懦地说:“都这样了,不嫁给他还能咋样。”
贺书声妈妈耐心地劝说道:“怎么能这么想呢?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就不嫁,要是勉强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再说了,现在婚前同居的女子多的是,你就当自己是婚前同居过,我再给你一笔补偿……”
倪岚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有工作,我能养活自己,还没想过要出卖自己。”
贺书声妈妈听倪岚这么说,伸手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手心里拍着。如果是别人伤害了自己的儿子,她绝对不会有这般温和的态度,说不定会和对方拼命,什么手段都会使出来。
可如今是自己儿子伤害了倪岚,所以,她一方面是想秉持公正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是想安抚住倪岚。提出给倪岚一笔补偿,她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大方得体,可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希望倪岚不要狮子大开口,否则事情就难办了,到时候恐怕就得撕破脸,既要让倪岚不去告发儿子,又不能任由倪岚漫天要价。
现在倪岚明确表示不要钱,贺书声妈妈心中暗自欣喜,看来自己当初的眼光没错,她一眼就相中了倪岚这丫头,原本就想给儿子撮合,如今儿子把她领回了家。
儿子强奸了她,她却没去告发,儿子还想要她,这说明什么?说明倪岚这丫头清清白白,这样的姑娘在她眼里自然是个宝,只要倪岚愿意,她打心眼里乐意接纳倪岚做自己的儿媳妇。
此刻,见倪岚还有些犹豫不决,贺书声妈妈又起了撮合的心思,说道:“阿姨知道你的心思,你受了委屈,心里不平衡。其实男人都这样,我年轻那会儿也是犹犹豫豫的,你伯父瞅准机会就把我摁到床上了,他那股冲动劲上来,根本不管不顾,我怎么反抗都没用。他那是男人的本能,也不是存心想害我。事后,我就死心塌地跟他过了,他对我也很好,这不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倪岚怔怔地看着贺书声妈妈,她没想到贺书声妈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既是在劝自己,也无意间暴露了她自己的身世遭遇,这让倪岚感到十分震惊。在这个世界上,女人往往处于被动地位,很多时候只能去迎合男人。
当然,女人也可以选择矜持,如今那些大龄剩女中,有不少就是因为太过矜持而一直单身。倪岚正值待嫁年龄,她深知想要嫁一个如意郎君并非易事,现实中大多数女人还不都是凑合着就嫁人了。
贺书声妈妈又亲切地摸了摸倪岚的脸,温柔地说:“好了,以后你嫁给我那臭小子,咱们娘俩一条心,有什么委屈都跟我说,我给你主持公道,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个家我还是能做到的。我再给你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行吗?”
倪岚终于缓缓地、默默地点了点头。别的暂且不说,单就眼前这个婆婆而言,她就觉得自己可以考虑嫁给贺书声。更何况,贺友奇能有今天的成就,与他这个贤内助般的妻子有着莫大的关系。
就这样,贺书声的婚事顺理成章地被提上了家庭议事日程,婚期定在了五一。然而,在婚礼的举办形式上,家里却产生了极大的矛盾。贺书声和他妈妈都满心期待着办一个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婚礼,好让亲朋好友都来见证这份喜悦。可贺友奇却坚决反对,他态度强硬,要求请客最多不能超过五桌,只让两家的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好。
贺书声和他妈妈对此十分不情愿,可他们心里也明白,如今有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贺友奇,就盼着他犯错。一旦在婚礼这种事情上留下把柄,被人揪住不放,那可就麻烦大了,到时候,不光贺友奇的仕途会受到影响,整个家庭都可能因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她们也不敢强求了,只好按贺书声爸爸的要求去做。
季阳肖今年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丰盛年。家中餐桌上,不光天天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肉,还包了比往年多得多的饺子,饺子里三分之一的肉,有猪肉的,也有羊肉的。因为过了年她就上学走了,所以她妈妈紧着给她吃。
炕上笸箩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苹果她都没吃、橘子、香蕉随便吃,甜滋滋的水果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甜蜜;各类干果也摆满了盘子,瓜子、花生、核桃,每一颗都承载着新年的喜悦。
而最让她心仪的,是家里添置了一台电视机。那电视机虽说不是什么高档货,可在季阳肖眼中,却如同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她把别人或许都看腻了的春节联欢晚会,认认真真地看了三遍,那精彩的节目让她沉浸其中,而后更是天天追剧,沉浸在一个个跌宕起伏、温馨浪漫的故事里。
自哥哥离去,悲伤的情绪始终如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她的心头。哥哥没了,年似乎一下子就没了味道,即便是平日里的日子,也都失去了往昔的热闹气氛。
曾几何时,哥哥在的时候,他就是村里当之无愧的焦点。村里的年轻人,无论男女,都像被磁石吸引一般,围着哥哥转。那些嫁过来的年轻媳妇,也总是找着借口,往她家多跑几趟。
那时家里一贫如洗,可就是充满了快乐。家里常常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说把门槛都踏坏了,那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一堆人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胡诌,肆意地打闹,从中能找寻到无穷无尽的乐趣。
自哥哥没了,这一切的热闹与欢乐,就像一场美梦,瞬间烟消云散了。好在今年有了电视,这才给了她一个与以往稍有不同的年。就这样,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吃了象征团圆的元宵,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家,踏上了返回学校的路途。
再有一年半,她就要毕业了,一路上,她的脑海里都在想着李秋水曾告诫她的话,要未雨绸缪,早早规划将来的工作和安家的事。可她想来想去,脑袋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还没工作,口袋里更是没有一分多余的钱,在这样的条件下,未来的规划又从何谈起呢。
而且一想到这些事,她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男方,想到了找对象,想到了结婚。在她的认知里,女人似乎都是要依附于男人,才能确定自己未来的生活,她也不例外。
她一这样想,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景光亮。现在他们二人联系依旧紧密,每天都会互发信息,分享着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时常还会煲起电话粥。
那天,为了给爸爸妈妈讲述李秋水的事,一个不小心,把她与景光亮的事也一并暴露了。后来妈妈几次拐弯抹角地试探她,可她都巧妙地挡了回去,既不承认,也绝口不提。
然而,那天和李秋水的对话,却像一颗钉子,深深地钉在了她的脑际,总是时不时地闪现。她本不愿相信李秋水所说的那些话,可在不知不觉间,那些话却在她的意识里种下了疑虑的种子。
她有好几次,都冲动地想给景光亮打个电话,坦白地谈一谈这件事,可每次话到嘴边,又都被她咽了回去。她太重视和景光亮的关系了,她害怕仅仅因为无端的猜疑,就亲手破坏了这份感情。